斐燃自顾自地把春辰内化好的梦魇收进自己的小布袋里。
然后把剩下那些被他淘汰的,捏了个诀简单粗暴地捆起来,塞进了舅舅随身携带的收集器里。
平时大家使用处理器解决掉的梦魇们最后都会回收到斐云闲的收集器里。
斐云闲没顾上他的动作,可能是因为斐燃已经把能处理的都处理完了。
这会一片宁静,也看不出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这难道是梦魇的季末聚会,而沈予刚好是那个平平无奇的天选之子?
斐云闲只能先将地点标记好发在群里,作为待观察事件,后续派人再来观察。
毕竟他们还不知道沈予登录服务器的用户Id,这事回去得提上日程了。
“你知道他多大年纪吗?”
“二十多岁,怎么了”
“具体的呢?”
“不清楚。唔……二十五六吧。”
“啧,那怎么查,d区二十多岁的用户起码有两百多万人,占了一大半。”
“就算范围缩小到小区,估计还有不少人呢,你光知道个地址哪行啊。”
“算了,指望不上你,等我下次去医院了,翻翻病历吧。”
“好吧,那等你查到了,告诉我一声呗?”斐燃反客为主,毫不见外地说。
“你想干嘛??”斐云闲的眼神里带上一丝警惕。
“帮他过生日啊。”斐燃像是没感受到舅舅的无语一般,兴致勃勃地说。
斐云闲的白眼快要翻上天。
“走了,部里还一堆事。你要处理完了就跟我回去,除了沈予的梦魇,还有别人的梦魇在等你呢。”
“没有啊,我到现在还没有收到大家圈我的提示。”
“那你也不能在这待着,走,现在就跟我回去。”
斐云闲生怕他做出一些什么不轨之事,强行把斐燃拖了出去。
“那你等我一下,我把背包带上。”
斐燃想起背包里打算带给无咎的睡袋,从斐云闲的钳制中挣脱出来。
长夜漫漫,就在斐燃被舅舅带着在外灰头土脸忙着上工的时候,沈予正在做一个算不上美妙的梦。
他似乎又回到了小时候,手脚都变得小小的,跌跌撞撞地行走在一条昏暗狭长的走廊里。
他不知道这是哪里。
走廊两侧挂着的照片对他来说太高了,抬头去看也模糊不清,根本认不出来上面是谁。
走廊安静又空荡,只有他一个人在前行。
廊灯随着他的走动,骤然在他前方亮起,一盏接着一盏。
而身后的路,一点一点被黑暗吞噬。
暗下去的地方,照片不见了,墙也不见了。
嬉戏声高高低低从远处的栏杆下方传来。
走到栏杆尽头,是下行的旋转楼梯。
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透过繁杂错落的大理石阶梯缝隙。
暖色的光晕从上面流落出来,不甚清晰的声音从楼下传来。
他在楼梯口垂眸,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着,抬起的右脚犹豫不决,最终站定。
小手攥紧了一侧的栏杆,轻轻地把身子探了出去,低头俯身往下看去。
沉稳内敛的男人坐在客厅的沙发前,正侧着身跟身边的女人贴耳说着话。
一个看上去比他大上一些的小男孩正挂在男人脖子上扭头跟女人撒娇。
接着男人的表情温和下来,宠溺地摸着他的脑袋。
女人递给男孩一个白色袋子,他接过后开心地打开,从中拿出几个放进嘴里。
腮帮子撑地鼓鼓囊囊,不知道在吃些什么。
男人没有冷落他太久。
很快收起表情,抬头朝着沈予的方向看了一眼,淡淡地说:“怎么还不下来,我们都在等你。”
男人的脸似乎被一团浓雾遮挡住了,模模糊糊的,看不太清楚。
但沈予还是从男人的话语里,听出了他强装温和的虚伪声音。
“哦,来了。”他听见自己说。
带着一份不知名的雀跃。
他扶着栏杆三步两步,随着楼梯旋转,来到客厅,越走近越感觉客厅的氛围变了。
女人侧头看了他一眼便转过身去不再说话,接过男孩手里的袋子,温柔地跟眼前的男孩讲着话。
那男孩见他出现也抬起头来,幸福的笑容瞬间僵住,下一秒脸色变得苍白。
两人迅速围过去将男孩抱在怀里,焦急呼喊着。
男人扭头看着他,那团模糊变得尖锐又有棱角:“你还不上去,别让你哥哥看见你。”
语气很克制,但话下那种隐隐的不满和责问之意呼之欲出。
那种情绪如一根针,尖锐地刺进了沈予心口。
他不知所措地转身上了楼梯。
“嘭”的一声。
水晶灯陡然掉落,在空中折射出华丽的色彩,叮叮铃铃散落一地。
一瞬间天翻地覆。
他下意识地回过头。
刚刚还在说笑的男孩毫无意识地躺在那里,像是睡着了那般。
男人白色的衬衫胸口不知什么时候被模糊成一团的艳红染得乱七八糟。
他看着眼前的一切慌了神,着急地想要上前。
“别过来,你就在这里腐烂吧。”女人坐在满是碎片的地上,用力地拥着两人。
眼泪从脸上划过,却没有声音,不住地滚滚而下。
通红的眼睛像是沁了毒的利刃,像是连带着他的灵魂也一起剜掉了。
沈予迈出的脚停在原地,心里荡起阵阵寒意。
他有些站不住了,身子摇摇晃晃,随时都可能落身在这玻璃碎片之中。
随着他向后仰去,楼下的三人从眼前消失了,满地碎玻璃混着极致的红霎时间被风席卷而散。
“咚——”的一声。
沈予感觉自己跌入了无边的孤独之中。
他缓缓下沉,才发现周遭的竟然全是水。他看见自己的身体沉在偌大的湖泊中心。
嘴里吐出细密的气泡,沈予感觉自己好像变成了一条不会游泳的鱼。
不然为什么会一直下沉呢?
这水似乎没有底,他不清楚要花多久才能跌到最底下的淤泥里。
但他也不想再奋力挣扎游向岸边。
就这样吧,就这样放任自己往下沉也还不错。
水底寂静而又空灵。
似乎过了很久,逐渐有人声向水面聚拢,模糊但大声的喧嚣后。
有一个声音,最终砸破了这个水面。
耳畔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对他说:“不要怕,我来了。”
是谁?
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