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慕语的话方一出口,几人都变了脸色。
陶慕语更是后怕。
大家忙站起来一起冲出去。
来到门口,甜哥儿一把抓住段玉和徐竹:“她若真的报了死志,未必会回豆腐坊。”
阮娘以为谢老二回来了,特意穿了新衣来见,怎么可能还会顾及豆腐坊的生意?
她所说的大概率只是托辞。
几个人商量后,决定一人往一个方向去找。
陶慕语出了顺利坊,往城外的方向走。
没走一会,忽然听见不远处有吵吵嚷嚷之声。
隐隐约约能听见有人跳河的喊叫声。
陶慕语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她忙跑过去,拨开围观的人群,见渔夫正从水里捞出一个女子。
女子身着杏黄色衣服,昏迷不醒。
陶慕语三步并作两步过去,见这人正是阮娘。
她脑袋“嗡”地一声,不管三七二十一,将阮娘平放在地。
回忆着人工呼吸的动作,陶慕语一面按压阮娘的胸口,一面对着她吹气。
她脑子里乱哄哄的,周围的议论声不绝,陶慕语却像是突然失去了辨别词句的能力。
她只觉得眼睛发热发酸,一颗心脏剧烈跳动到几乎快要停止。
她手上动作不停,眼泪一滴接一滴掉在阮娘脸上。
她甚至没有察觉到,自己已经呜咽出声。
不知过了多久,阮娘忽然张口吐出了一大口水来。
接着她狠狠呛咳几声,眼睛睁开了一条缝。
“小鱼儿……”
陶慕语停下手中动作,眨了眨眼睛,忽然放声大哭:“阮娘……”
她将阮娘抱在怀里:“你干嘛啊,你怎么那么傻。”
阮娘无力地将头枕在陶慕语肩上,眼泪刷刷直流:“是我的错,是我克死了他对不对?如果我们不成亲就好了,不……如果我们不要遇见就好了,那他现在一定还平平安安地活着。”
陶慕语揽紧她:“不,不是!他最开心的事就是认识你,娶到你。”
陶慕语将阮娘的脸掰正,看着她的眼睛:“这是意外,不是你的错。阮娘,你记住,谢老二要你平平安安,他要你开心地活着。”
阮娘的眼泪不绝,再也忍不住痛哭出声。
“师娘!”
这时,段玉和徐竹也赶到这里。
两个孩子拨开人群挤了进来,齐齐跪倒在阮娘身边。
阮娘将段玉和徐竹一齐揽紧怀里,几个人抱头痛哭。
……
落了水之后,阮娘发了高烧。
陶慕语和甜哥儿商量后,把阮娘接来了小院照料,她仍旧住谢老二的房间。
甜哥儿安抚她:“虽然你和谢老二还没成亲,但我早已把你当作我的弟妹。”
“之前我曾经承诺过,等你们成亲就把这处院子赠给你们做贺礼。你放心,这话现在也算数。现在这院子就是你的了,这里就是你的家。”
阮娘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摇头,泪流不止。
却没办法阻止甜哥儿亲自找了人来重新换户,写上了阮娘的名字。
陶慕语给阮娘喂药,开解她:“这是甜哥儿的心意,是对谢老二,对你们的,你安心守着就好。”
陶慕语指着窗外:“你放心,这里有我,有甜哥儿,段玉和徐竹。只要你还需要我们陪伴,我们就会一直在这里陪你。”
然而阮娘病好了之后,却做了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决定。
她打算去陌洲。
路途遥远,谢老二的尸体没办法运回广安。
于是由甜哥儿做主,将他葬在了三水镇。
“我们生在那,长在那,也算落叶归根了。”
夷子被赶出陌洲后,逃难的百姓们得到消息,又重新回到家乡。
原本萧条的三水镇也渐渐恢复往日生机。
阮娘下定了决心,不论谁劝都没用:“谢老二在那,我想过去陪着他。下半辈子,我只有守在他身边,才觉得安心。”
甜哥儿本来打算一起去,但阮娘拒绝了:“我知道你们兄弟有今天都不容易。这次你立了功,朝廷自然有封赏。”
“我希望你不要浪费这个机会,谢老二也是。”
段玉和徐竹也想跟着去,阮娘却还是拒绝。
不过这次两个孩子却不肯依。
甜哥儿想了想,说:“陌洲得以重新收回,目前暂由泽州刺史代为管辖。他那里正是用人之际,段玉和徐竹过去,也算不错的机会。”
当日段玉、徐竹英勇守城,很得苏刺史赏识。
“这俩孩子如今已经大了,是时候放手让他们去闯了。再说,你一个人上路,我们也不放心。”
再三劝说下,阮娘终于同意由段玉和徐竹陪着一起上路。
……
阮娘走后,凤卢青醒来的消息传来。
凤府管家亲自上门,说凤卢青想见见她。
陶慕语来不及收拾打扮就急冲冲往凤府去了。
这次凤卢青是真的好转,陶慕语见到他时,他已经能半坐起来喝药了。
等伺候的下人全部退下,陶慕语才坐到凤卢青跟前,轻声问:“还疼吗?现在感觉怎么样?”
凤卢青紧紧握住陶慕语的手,摇摇头。
因为得到很好的照顾,他总算长了些肉,人看着也不是那么憔悴了。
“小鱼儿,我好像很久很久没看见你了。”
是啊,逃到平城后,他就意识模糊不清。
这样真真切切地看见陶慕语,仿佛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陶慕语回握过去,看着凤卢青忍不住眼泪汪汪。
天知道,卫楚婷说凤卢青上一次就是死在战场上,这让陶慕语担惊受怕了多久。
她长长叹一口气,将凤卢青的手搁在自己脸上,闭上眼,落下泪来。
耳边听见凤卢青低沉的声音:“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但我跟卫娘子什么也没发生。”
“小鱼儿,我必须跟你坦诚。我昏迷的日子,我想起了一些事。卫娘子跟我说那是上辈子我和她之间发生过的。”
“但我向你保证,我绝对分得清楚这辈子和上辈子。那些事虽然叫人伤心,叫人难忘,但都已经过去了。”
“我很确定这辈子我喜欢的是谁,我想共度一生的人是谁。”
陶慕语抬起头看他,语气有些发颤:“我知道,我明白。”
经历这些生死别离,她早就想通。
人生不过短短几十年,只要凤卢青不是不要她,她绝不会再摇摆不定,不会妄自揣测。
她只有一个愿望,就是凤卢青快好起来,平平安安的,大家都平平安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