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楚婷心头一凉，忙吼：“快拉！”
一支箭猛地钉进了徐竹的左臂，卫楚婷沉声道：“徐竹，快放手！”
徐竹却紧咬着牙不肯松手。
卫楚婷只得转而催促段玉：“段玉！不要让你师傅白白牺牲，如果你们也死了，你要他怎么安心！”
这话在段玉这里似乎起到了效果。
段玉正有些犹豫，然而夷子并不会给你思考的机会。
只听徐竹一声惨叫，左手再中一箭。
他松开一只手，谢老二的身体晃荡了一下，大部分重量挂在了段玉这里。
“段玉！”卫楚婷急声催促。
高高的城墙下是混乱且惨烈的战场。
如果谢老二掉下去，没有谁能在如此残酷的环境里为他收敛尸体。
段玉往下看一眼，便几乎可以想象到，倘若他一松手，只怕师傅很快会被马蹄踩成肉酱！
“不！”他一咬牙，死死抱住谢老二的腿。
徐竹也忍着痛，再次抱紧谢老二的腿。
卫楚婷无奈，谢老二已经死了，她不能再让段玉和徐竹出事。
她对旁边的弓箭手示意，要他们敲晕这两个孩子。
毕竟与死人的尸体相比，活人的命更为重要。
正在这时，只见夷兵忽然开始撤退。
如潮水般，刹那间退得一干二净。
我方将士杀到眼红，不管不顾追了出去。
甜哥儿晕倒被抬了下去，卫楚婷全副注意力又在段玉和徐竹身上。
等她指挥着大伙一起把段玉和徐竹，还有谢老二拖上来时，才发现我方将士已经追随夷兵的残余部队去了。
她气的咬牙跺脚，然而已经于事无补。
被拖上来的谢老二端正地躺在地上，身上犹如刺猬一般插满了箭矢。
他安静地闭上眼，脸上血色全无，显然已经无力回天。
段玉和徐竹抱着谢老二的尸体放声大哭，卫楚婷看得心酸，别过脸擦掉了一滴泪。
……
甜哥儿很快就醒来了。
不过他并不着急，因为窗户外并没有嘈杂声，一切都是那么祥和宁静。
看了看天色，他知道自己成功了。
凤卢青昏迷前将他叫到自己跟前，把晋平侯的计划和盘托出。
“将军需要我们拖住夷兵主力部队，他则偷袭夷兵老巢。如果成功，我们事必能一举将夷兵赶出陌洲。”
而晁海之所以不在，就是依计划带兵前往赤苏城与晁磊里应外合，将夷兵守城的军队一举歼灭。
甜哥儿总算弄清楚了一切，弄清楚为何晁海会不辞而别，为何故意让所有人觉得他与凤卢青不和。
原来一切都是计划。
这个时候，夷子应该已经被打得找不着北了吧？
腹部的伤口还疼，似乎肩膀上也受了伤，好像全身每一处舒坦的。
不过甜哥儿还是笑了。
有人推开了门，是来送药的小厮。
甜哥儿被他扶起来半靠在床上，喝完一碗药，他问：“夷兵退了吗？”
小厮如实回答：“退了。”
甜哥儿点点头，又问：“凤将军醒了吗？”
小厮摇摇头。
他见甜哥儿不再问什么，主动说起：“您受伤后，卫娘子替您在城楼上指挥。卫娘子当真是女中豪杰，女中诸葛。”
甜哥儿点点头：“卫娘子确实很厉害，很聪明。”
小厮却换上一副愁容：“可是听说夷兵撤退的时候，咱们的将士杀红了眼，跟着追了出去，卫娘子正为这个着急呢。”
甜哥儿沉默了片刻。
之前卫楚婷问他，他并没有透露实情。
这会是时候跟她说实话了。
于是他想了想对小厮说：“劳烦你告诉卫娘子一声，我醒了，请她过来一趟，说我有话对她说。”
没多久，甜哥儿的房门再次被推开，是面如死灰的卫楚婷。
甜哥儿见她如此模样，心里不免有些愧疚，于是把实情对她说了。
卫楚婷反应不是很大，也没有表现出很诧异。
“其实我已经猜到一些了，看到咱们军队的人少了一半，尤其几个骁勇善战的竟都不在军中，我便基本能够确定。”
“我只怕那头进展不顺利，我们的将士一头热血冲出去，可能有危险。”
“但如今过了那么久都没人回来通报消息，想来是一路畅通无阻与晋平侯的大军会合了吧。”
甜哥儿也赞同这个猜测，绽开一个笑容：“所以，我们成功了。”
说到这里，他笑着问：“谢老二也跟着去了吧？他这回卯足了劲想立个大功，一定是冲在最前面。”
却只见卫楚婷脸上浮现出悲伤的神色。
“谢老二……谢虎他……”
她如此吞吞吐吐，甜哥儿预感不妙，忙问：“谢老二怎么了？”
卫楚婷咬了咬唇，如实说到：“你被箭射中掉下城楼，是他在关键时刻拉住了你。”
“但我们也没想到夷兵会突然用箭射你们。一大片城墙上，你们二人悬挂在那里最为显眼，目标也最大。谢老二用尽力气把你甩了上来，自己却中了箭……”
甜哥儿有些着急，捂着腹部的伤口挣扎着要下地：“他哪里受了伤？严不严重？现在人还好吗？”
他想起来，却被卫楚婷按住：“别！别去了……他，已经不在了。”
甜哥儿有一瞬间的呆滞，甚至笑出声来：“卫娘子，你真会开玩笑。”
“他为什么叫谢虎？因为他壮得跟老虎一样，你见过哪只老虎能被一箭射死的？”
卫楚婷垂着眼：“他不是被一箭射死的，他是被许多，很多支箭齐齐射死了。”
甜哥儿一瞬间头晕目眩。
他还是不肯相信，也不再听卫楚婷的劝阻，捂着腹部跌跌撞撞往外走。
路上遇到小厮丫鬟，别扯住他们问：“谢老二在哪？”
有洒扫的丫鬟端水路过，被他打翻了水盆。
甜哥儿如发狂的兽，红着眼睛毫不怜香惜玉地扯住她：“谢老二呢？”
卫楚婷不忍，过来扶住他：“我带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