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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娘坐在豆腐坊门口摇着扇子,有熟客路过同她打招呼。

“阮娘,今天的豆腐还没卖完呢?”

天气热,白日里人们鲜少走动。

阮娘的豆腐不愁卖,但需等到太阳落山后才有销路。

阮娘随口应和着,却有些心不在焉。

谢老二已经好几日没来找她了,难道他还在因为那天,她当着大伙骂他的事生气?

也不应该啊,后来他不是还送自己回家的吗?

说起来,自己那时候也确实有些冲动。

生气归生气,私下埋怨几句就成。

当着大伙的面数落他,叫他一个大男人丢了面子,实在不应该。

想到这里,阮娘不免有些愧疚。

心想,如果谢老二今天来找自己,一定得好好跟他道个歉。

她用手搭在眉毛上抬头看了看天。

天色已不早了,他该下值了吧?

可是,他今天如果不来呢?阮娘烦躁地猛扇了几下手里的团扇。

站起身打算把摊子往里收一些,以免西斜的太阳晒到豆腐上。

正在这时,段玉和徐竹气喘吁吁地跑来。

阮娘见两个小家伙额上冒了一层细汗,站在原地杵着膝盖大喘气,当先问:“干什么呢?毛毛躁躁的。”

“天气这么热,别瞎跑,小心中暑。”

说着,她忙不迭去拿碗,打算盛两碗冰豆花给两个小崽子解解暑。

段誉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着急道:“师娘,师傅出事了!”

阮娘脚步一顿,呆愣在原地:“你说什么?”

徐竹气息不匀,喘着粗气说:“师傅跟人打架,把人家的头砸伤了,现在被那伙人扣在那里,要我们赔钱。”

阮娘重重把碗放在案台上,急急问到:“打架?打什么架?为什么打架?”

“他都多大的人了!他把人打伤了?他有没有事?”

她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嘴里骂骂咧咧不停。

“现在怎么说?要赔钱?赔多少?”

段玉被她一连串的问题问得发蒙,只好上前来扯她的袖子。

“师娘,师傅被那伙人扣在那不让走,你先跟我们去看看吧。”

徐竹也哭丧着脸道:“是啊,他们对他拳打脚踢的,说拿不出银子就要打死他!”

徐竹的这几句话可谓晴天霹雳,阮娘听得心慌。

骂道:“天爷!这是惹上一群阎罗王了。”

段玉扯着她不由分说往外拖。

阮娘刹住脚步,对他说:“你等等!”

她折返身去樟木箱里拿出自己的钱匣子抱在怀里。

“快!带我去!”

阮娘连铺子都没来得及关,跟着段玉一路小跑到顺利坊。

远远便看见青鱼小厨门口,谢老二被一个男人摁在地上。

他旁边还站着四五个健壮青年,其中一个人满脸的血。

阮娘心下大急,忙叫喊:“住手!”

她抱着钱匣子跑过去,见谢老二虽然灰头土脸,但好在身上并没有血污。

这才稳住心神,对着按住谢老二的男人道:“这是干什么?有什么事不能叫人站起来说话,非要这样羞辱人?”

男子冷哼:“这痞子伤了我兄弟,我没卸他一条胳膊已经算仁慈,还想站着跟我说话?”

阮娘瞧了瞧那个满脸是血是男子,似乎伤得不轻。

再看眼前按住谢老二的这人,满面凶神恶煞。

她咬住唇,狠狠剜了谢老二一眼,骂道:“瞧你干的好事!”

谢老二蔫蔫地唤了一声:“阮娘……”

阮娘心一横,她一掌拍在自己钱匣上,朗声道:“打伤了人是我们的错,我们认。说吧,要赔多少?”

男人目光定在阮娘的钱匣子上,轻笑了一声,问:“你有多少?”

阮娘心里一紧,不由警惕起来:“什么意思?”

男子伸手指了一圈自己的几个兄弟,懒声道:“我们几个兄弟都在这痞子手上吃了亏,轻伤重伤都有。”

“再加上在这折腾,平白浪费了一天的时间。有这时间,我们去码头上扛大包也能赚不少钱。”

“我也不是狮子大开口,但是算上医药费,误工费,七七八八,还要看小娘子你这钱匣子能装多少。”

“总之,数目不满意,我就废了这痞子一条胳膊。”他眼里闪着贪婪的神色,搓了搓手指。

阮娘气得脸色涨红,骂道;“你们这是抢劫!”

那人却无所谓笑笑:“人在我们手里,你就说给不给吧!”

阮娘抱紧了钱匣子狠狠收紧手指。

她又低头看谢老二,见谢老二也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

阮娘颤抖着说:“光天化日,你们在街上这样闹,还有王法吗?”

男子舔了舔牙,笑开了:“王法?说起这个我倒想起来,听说你男人在龙武卫当差?”

“反正是他先动的手,我们都是良民。你说要叫他顶头上司知道他在街头斗殴,随意殴打良民,他这份差事还保不保得住?”

说罢,他狠狠拧着谢老二的胳膊翻转,疼得谢老二大叫出声。

阮娘忙喊:“等等!”

男子得意地笑了起来:“你如果不老实交钱,我再拧断他的胳膊。到时候,他一个废人,又丢了差事,还能干什么?怎么,你养着他呗?”

阮娘红着眼睛,把心一横:“拿去!”

她将整个钱匣子抛出去。

男子灵巧地稳稳接住。

又笑:“我们也不是不讲理的人,既然娘子爽快,我们也爽快放人。”

说着,他把谢老二往前一推。

谢老二朝阮娘跌过去,阮娘颤抖着双手扶住他,将他从上到下瞧了个遍。

见他确实没有带伤,才微微松一口气,同时又狠狠瞪他一眼。

谢老二见这样的阮娘很是心疼,他面露难色,想要开口。却见躲在人群后的陶慕语朝他摇了摇头。

于是谢老二只得咬了咬牙,忍住没有动作。

又听那男子对阮娘说:“行!娘子只需再签下这一份文书,说明钱财乃自愿交割,并非我等讹诈,这事便算了了。”

阮娘心中堵着一口气,奈何又怕他们拿谢老二的前途作为要挟。

只得愤恨接过男人手中薄薄的一张纸。

这伙人倒准备齐全,旁边立刻有人奉上红印泥。

阮娘咬了咬牙,懒得再看。

将大拇指在印泥上一粘,便眼也不眨地盖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