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府的厨房与大部分人家相同。
厨房靠西置了一条长案，上面摆着绿叶菜和新鲜水果。长案下放着竹筐，一般放果实类蔬菜，比如土豆、芋头等。
至于各类粮食米面和一些调味品则在旁边的一只四方小桌上。
可如今不过晌午，本该琳琅满目的置物台竟然只剩下些蔫巴的剩菜残叶。
陆三走近，扒拉了一圈，回过头对陶慕语忿忿不平地说：“新鲜的全没了。”
“只剩下这些。”他指着长案下的竹筐。
陶慕语看去，果然只剩下几个灰扑扑的土豆、芋头和山药。
至于肉类，那更是连影子都没见着。
“他们欺负人！我去找卫娘子。”陆三说着，就打算往外走。
这时迎面一个男子笑着跨进厨房：“陶娘子来了？”
不等陶慕语问他是谁，厨房里的厨娘和小丫鬟都纷纷低头行礼，喊他孙管事。
陶慕语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卫楚婷跟她说过的，孙宫人收养的儿子，孙平。
目前在卫府负责采买，众人看在孙宫人的面子上，称他孙管事。
孙平扫了长案台一眼，故作惊讶：“呀，陶娘子没有自己带材料来吗？”
“父亲说过，有经验的厨师为了准确把握菜的口感，都会亲自挑选食材。”
“有些肉要什么部位，宰杀牲畜的年龄大小，宰杀手法。父亲对此最为讲究，甚至要追究到此牲畜的作息和喂养。”
“菜要嫩的还是老的，什么品种，什么相貌，也都很苛求。”
“我想着陶娘子的青鱼小厨既然名冠广安城，该不用我多此一举为你准备食材吧？没想到……”
言下之意，你跟我父亲比还太嫩，既没经验，也不专业。
挑衅意味十足。
陶慕语笑了笑：“无妨。”
又问他：“不知孙宫人打算做什么菜，做几道菜？”
孙平皱眉不语。
陶慕语恍然大悟，他大概以为自己想抄袭创意，赶紧解释。
“楚婷想顺便试菜，我的意思是不要做重复了。蒸炸炖卤，热菜凉菜甜品都不能少，孙宫人先选，我查缺补漏。”
算是还击回去，你养父不会做的，做不了的，我能做。
孙平的脸果然黑了下来。
他不想再与陶慕语作口舌之争，故意抬手遮眼看了看天：“父亲年纪大了，亲自上阵的不过几道往日太皇太后最爱的拿手绝活。”
“老夫人做寿，主菜乃重中之重。要我说，还是陶娘子先选，剩下的一些小菜交给厨娘便是。”
“父亲那里不必陶娘子操心，即便你跟他做了相同的菜，也没什么大不了。”
“倒是陶娘子你，我看天色也不早了，菜市不知道还有没有新鲜的菜可买，肉贩那里的肉估计都叫人订光了吧。”
孙平说完，笑着拱手告辞。
孙宫人院子里有自己的小厨房。
如孙平所说，他年纪大了，亲自操刀的不过两三道菜。
见孙平走远，有小丫鬟凑到陶慕语身边，低声说：“陶娘子，我听说孙宫人做的是佛跳墙。”
陶慕语诧异。
小丫鬟坚定地点头：“上好的材料难寻，孙管事为此已经折腾好几日了。”
佛跳墙，这么硬的一道菜。
卫府什么山珍海味没有，劳动孙平费心寻找，只怕孙宫人要求更高，需要的材料更珍贵。
有这么一道极其奢华的菜珠玉在前，陶慕语觉得自己不管做什么大菜都会被压一头。
看来只能另辟巧径。
但现在环顾厨房，能用的菜确实不多了。
有厨娘解释：“孙管事把菜都挪到孙宫人院子里给他用了。娘子若需要什么，派个人过去要，应该也能拿到。”
陶慕语知道孙家父子对自己的敌意。
只怕她真的叫人去要，那头不会给她好东西。
于是她吩咐陆三：“回店里看看还有什么可用的菜。”
做帮厨之外，陆三同时还负责店里的采买，不用回去看，他便能报出来。
“鱼、鸡、鸭、羊肉和五花肉，蔬菜有莴笋、胡萝卜、芹菜……”
陶慕语听着，心中有了大致的计划。
她猜测，孙宫人想要力压自己一头，做的菜必定是珍贵又费功夫的。
比如佛跳墙。这道菜是用鱼翅、海参、鲍鱼、干贝、瑶柱、鱼高肚和鸽蛋、香菇、笋尖、竹蛏等各种顶级食材，加上高汤和老酒文火煨至而成。
但卫老夫人不吃鱼，孙宫人极有可能把海类食材换成鸡鸭、猪肚、蹄尖、蹄筋、火腿、鸡鸭肫……
这样就会有一个弊端，汤头浓滑，但是多食会腻。
陶慕语知道以自己现有的食材必然是做不了什么大菜，所以主打一个开胃解腻的家常菜。
在老夫人等品尝过孙宫人的大菜后，再来吃些清淡或者酸辣的家常菜，必会感到清爽舒适。
不过，只有小菜也是不行的。
卫府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包办老夫人寿宴，大菜也不能少。
陶慕语还是必须花时间做几道功夫菜，证明自己的能力。
菜单拟定，陶慕语把它交给陆三。
本来卫楚婷交代过，留在厨房里的厨娘陶慕语可以尽情使唤。
但这会经历了孙平这事，陶慕语暂且辨别不出谁是安全可用的。
于是她一股脑将所有人都赶了出去：“我们师徒一起做菜习惯了，不劳各位，大家就当放假半日，出去歇息吧。”
等陆三把青鱼小厨的菜运到卫府厨房时，陶慕语也刚好吧厨房里的锅碗瓢盆各种用具都检查了一遍。
俗话说，防人之心不可无。
虽然她确定卫府尚且没人有胆子给老夫人下毒。
但谁又知道，孙平会不会在厨具上抹了泻药之类的。
那头孙宫人的佛跳墙是早就煨上的。
陶慕语掐着时间，开始着手做菜。
到了太阳西斜，大约申时。
卫楚婷过来询问：“孙爷爷已经做好了，祖母让我来问问你还需要多久？”
这时候卫太傅和卫老爷也下了值，确实到了该用饭的时候了。
陶慕语问卫楚婷：“不知孙宫人准备了些什么菜？”
卫楚婷报：“佛跳墙，蘑菇炖鸡，牛舌烩熊掌，红烧葫芦头，红罗丁和燕窝八仙汤。”
陶慕语点点头，与自己估算的大致相似。
有冷有热，就是口味上有些重复。
她笑着说，我这里也快好了，不过既然是比试，那这些菜就一道一道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