尝过黄瓜，卫楚婷命小丫鬟将菜放到豕香居门口的方桌上，备下数双筷子。
名曰：邀众人共品。
这时，街上行人纷纷被吸引过来。得知这里在考核厨子，又有免费菜可以尝，人越聚越多。
陶慕语及时端上第二道菜。
穗娘见盘子里是整整齐齐码好的豆腐块，冷笑了一声。
但有前车之鉴，怕这小子又搞花样。这么多人看着，贸然开口只怕叫人觉得自己没见过世面，所以只冷着脸不说话，也不肯先动筷子。
卫楚婷看向朱掌柜，朱掌柜恭恭敬敬朝卫楚婷比了个请，示意她先尝。
盘子里一共有六块长方形的豆腐，外表炸得金黄酥脆，浇了一层蜜似的酱料，看着十分诱人。
卫楚婷伸出筷子去夹，觉得豆腐块里似乎另有乾坤。
她用筷尖轻轻一挑，豆腐块上面一层酥皮被挑开，里面竟盛装着满满的馅料。
小丫鬟十分有眼力，上前将豆腐盛在碗里，才呈给卫楚婷。
馅料是各种蔬菜混合炒的，有香菇、木耳、笋丁……似乎还有虾肉。
丰富的馅料和豆腐酥脆的口感相得益彰，勾一层薄芡之后，皮韧馅嫩，咬一口整个口腔溢满鲜香。
卫楚婷忍不住问：“这是什么菜？”
陶慕语笑眯眯道：“箱子豆腐。”
“箱子？”朱掌柜觉得这名字甚是奇怪。
卫楚婷却了然：“朱掌柜你看，这一块块炸豆腐看起来像不像黄金宝箱？”
朱掌柜一拍大腿：“里面的馅料看起来像各色的宝石。好好好！真是一道好菜！”
朱掌柜连连夸好，大有将这箱子豆腐立刻定为豕香居招牌菜的意思。
箱子豆腐被摆上桌，挤在外面观看的路人早就迫不及待。尤其是做生意的，为了博个彩头，一定要尝上一口。
众人尝过箱子豆腐后，纷纷催促陶慕语赶紧上第三道菜。
有的人已经开始恭喜朱掌柜找到一位好厨子，更有甚者已经开始订餐了。
穗娘看着碗里剩下的半块豆腐，嗓子里跟塞了一团棉花一般。不管别人怎么夸赞这豆腐多美味，她是一点都尝不出来了，甚至还觉得发苦，发酸。
陶慕语很快捧着一只汤碗出来。
这次上的是荠菜肉圆汤。
卫楚婷先盛一碗，问陶慕语：“这道菜又有何来历？”
陶慕语笑着摇头：“没有了，就是普通的一碗汤。”
听她这样说，万分期待的众人都有些失望。心想这小子该不会是过关了就懒得花心思，随便打发做一样吧。
毕竟穗娘已经答应，只要三道菜过关两道，他就可以留下来。
卫楚婷却认为，陶慕语这样做必有深意。
她先喝了一口汤，只觉得这汤无比清香，十分解腻。
她又咬了一口肉圆，入口便觉得十分滑嫩爽口。肉圆肥瘦皆宜，在细腻的同时又保留了肉本身的弹性，吃在口中让人有意想不到的惊喜。
往日常吃的荠菜此刻也变得鲜甜可口，让人唇齿留香。
这道菜虽然工艺上简单了些，却也很是花心思。
在箱子豆腐之后再吃这道菜，整个口腔都得到了洗涤，使人周身都舒展开。
显然，朱掌柜在尝过后也明白了陶慕语其中的深意。
于是，不等穗娘开口，朱掌柜当下决定聘用陶慕语为新一任豕香居的厨子。
不过一个下午，豕香居的这则新闻传遍了四安街，甚至在城西的小茶馆都能听到说书人在讲朱掌柜三考厨子的故事。
陶慕语同朱掌柜约定好三日后上工，打算趁这几日与穗娘交接清楚，顺便给自己找个住的地方。
从豕香居出来，陶慕语觉得自己前所未有的畅快。本来上午还以为找工作是一条漫漫长路，没想到一个下午就搞定了。
正要往回走时，忽然听到有人喊：“小兄弟，请等一下。”
陶慕语回头，见卫楚婷从马车上下来。
陶慕语看见大恩人，赶紧上前道谢。
卫楚婷却别有深意扫了她的胸脯一眼，温和地说：“我不知姑娘你是何原因要作男装打扮。但如果是怕以女子身份难以谋生的话，其实不必担心。”
她往集市方向一指：“你瞧，这街道上，店铺里女掌柜多得是。还有穗娘，不也是以一等厨娘身份为旭王掌勺么？”
“其实女子不比男子差，不必自轻自贱。姑娘今日凭自己的本事当上了豕香居的厨子，令我等刮目相看。往后不必再做男子打扮，只要自己有份量，谁也不敢为难你不是？”
“我叫卫楚婷，住在城北顺林大街卫府。姑娘若愿意与我做朋友，往后如果遇到难处，自可上门找我。”
陶慕语没想到这位千金竟想跟自己做朋友，她震惊之余，自然求之不得。
她疯狂点了点头，朝卫楚婷伸出手，说：“我叫陶慕语，陌洲三水镇逃难过来的。”
卫楚婷看着陶慕语伸出的手不明就里，她呆愣了一瞬，很快明了，于是笑着褪下自己腕上的一只碧玉手镯放在陶慕语的掌心。
陶慕语本来只是习惯性想跟卫楚婷握个手，没想到她却误以为自己朝她要礼物，吓了一大跳，连忙摆手推辞。
卫楚婷却紧紧握住她的手：“如果当我是姐妹，就收下。”
陶慕语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只得嗫嚅：“我……我没什么可以送你的。”
卫楚婷笑了笑：“往后说不定我也有事求你，就当先交定金了。再不然，多与我做几道好菜。千金易寻，美味难求。”
三日期限未到，朱掌柜就找上了门。
说穗娘自那日后就走了，连个招呼也没打，豕香居已经歇业两日了。
随后朱掌柜又说，自那日起豕香居一直有人上门订席，他不敢答应，总想着要先问陶慕语会做些什么菜。
知道交接是不可能了，陶慕语回忆了一下豕香居厨房的陈设。其实东西也不算多，自己慢慢辨别也不打紧。
但说到自己会做什么菜，她也只去品鲜楼吃过一次，其实还不太了解广安人的口味。
因此陶慕语让朱掌柜拟好菜单，自己再做删减。
因为新换了厨子，陶慕语建议朱掌柜试营业三日。
一来，看看营业情况，客流量大小；二来，再统计一下客人们的口味偏好，针对性地对菜单进行修改。
另外，如果客人增多，则需要增加食材采购，再请一位帮厨和跑堂。
七七八八讨论了一整天，总算把试营业的计划拟定好。
见朱掌柜如释重负，陶慕语犹豫了许久，还是试探着问：“掌柜……”
“小语，你说。”朱掌柜满脸堆笑。
知道了陶慕语性别女后，朱掌柜本来还有些犹豫。
但经过一天的相处，见识了陶慕语对豕香居的惊人规划后，朱掌柜瞧陶慕语也越来越顺眼。
称呼也从陶小娘子变成了慕语，再到小语。
看着朱掌柜真诚又期待的面孔，陶慕语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说：“要不要考虑把豕香居改个名字？”
“啊？为什么？”朱掌柜真诚的脸上充满了大大的疑惑。
“因为听着不雅。”
“不雅？”这名字是开业之初穗娘取的，豕代表猪肉，自己姓朱，穗娘最拿手的也是卤猪肉。朱掌柜对这个名字十分满意。
陶慕语无言，只得拿过纸笔，认认真真在白纸上写下“屎香居”三个大字。
朱掌柜一下子犹如晴天霹雳。
老天啊，他怎么现在才发现，豕香居已经挂着这个招牌营业五年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