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川,客栈。
小二看着眼前一伶人和一江湖客,赶忙迎了上来。
“二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啊?”
江湖客打扮之人未回答,而是指着客栈一楼处用柴草堵住的一个大洞。
“这是怎么了?”
小二脸上露出一抹苦笑。
“哎呀,大侠啊,这大洞……是客栈两位…额…两位小侠客打出来的。”
“小侠客?”
江湖客脸上露出一丝疑惑。
侠客他懂,可在“侠客”前面加个“小”字是何意?
一旁伶人赶紧插话:
“住店住店,小林旺别唠了,找到大帅有的是时间唠。”
“好好好。”江湖客答应着,同小二说起了住店的事。
半晌后,二人将包袱放置在客房中,下楼寻些吃食。
一楼大堂中,却看到俩衣裳破损的男人一瘸一拐地相互搀扶着走进客栈。
小二赶忙上前献着殷勤。
“哎呦喂,辰公子,您这是怎么了!”
被唤作“辰公子”的男人,脖子一扬,却叹了口气道:
“吾二人去钗头村……剿匪来着。”
小二的眼中露出些狐疑,钗头村距离武川不算远,且武川作为参州通往潞州的重要关塞,平日都有重兵把守…怎会有土匪呢?
但想归想,小二仍是露出敬佩的目光:
“二位大侠真是除暴安良,为民除害啊!”
辰公子赶忙摆了摆手,拖着身旁壮硕男人的身子,往楼梯走去。
“辰公子,需要我帮忙吗?”小二搓了搓手道。
“不必,你抬不起寅……寅胡的身子。”辰公子头也没回地拒绝。
小二撇了撇嘴,心说神气些什么啊?
骗我说剿了匪,就真当自己是剿了匪啊。
还抬不起身子!我呸!小爷我一只手都拎得动!
小二摸了摸自己瘦小的肱二头肌,满意地走进后厨。
那伶人与江湖客,静静坐在一旁,打量着什么辰公子与壮硕男子,二人窃窃私语:
“我说林旺,这两人怎么看都不像是去剿匪的。”
“这还用你说,谁家土匪身上流的是青色血液啊!”
“打探一下?保不齐其知道大帅的下落。”
江湖客眯了眯眼,看着辰公子二人已走到了楼梯口。
“气机如此微弱的两人,能和远大人搭上什么关系?”
伶人则是撇了撇嘴,刚想要说些什么,却听到那臣公子毫不避讳地对着壮硕男子道:
“虎啊,大帅说他去何处了吗?”
壮硕男子摇了摇头,“只说他有事,便先一步离开了。”
“哦……那先回去看看丑牛吧。”
“中。”
二人的对话一字不落地落入江湖客与伶人的耳里。
“小林旺,看你下次还敢反驳我!”
江湖客瞥了瞥嘴,没有辩解。
他的眸中带着兴奋——
终于要找到远大人了!
“走,跟上去!”
四人两前两后,踏入了客栈二楼。
……
桃花酿,正堂酒桌上。
降臣痛饮一大口忘情水,嘟囔着:
“再多来点,我一定要忘了你!”
王远闻言,又推来两坛未开封的忘情水。
“给。”
“……”
降臣一时间有些喘不过气来。
王远眉头一挑。
“不够?”
“哗——”
又推来两瓶。
降臣:“……”
萤勾在一旁杵着脑袋。
女娃娃到底喜欢这榆木疙瘩啥呢?
降臣揉着眉心,想直视王远的目光,却又没有胆量。
她只能嘟着嘴道:
“一点没有男子气概。”
王远饮下一口酒水,
“何为男子气概?”
降臣牙齿一咬:
“安慰失魂落魄的女孩子,你懂不懂啊!”
王远屏气凝神,半晌才道:
“那本帅确实没有男子气概。”
降臣:“……”
降臣猛猛灌下一大口酒。
“这忘情水怎么一点劲都没有?”
萤勾闻言眼睛一亮:
“是嘛是嘛?给额尝尝!”
降臣斜了萤勾一眼。
“未有及笄,不得饮酒。”
萤勾撇了撇嘴,“可是额都好多个及笄了。”
“那是萤勾,不是你,你才诞生多久?”降臣夺过酒坛。
“好……好吧。”萤勾的阿姐人格失魂落魄地垂下头颅。
“没关系,你也可以尝尝,但味道,确实不怎么样。”王远打了个圆场。
萤勾闻言眼睛一亮,赶忙夺过酒坛抿了一口。
“哇,好苦!果然好难喝……”
降臣的脸色瞬间变黑。
“你们可知……这酒……是我酿的!”
“本帅知晓。”王远不咸不淡地喝了一口,再道:
“确实挺难喝的。”
“那你还喝!”降臣怒从中来。
“正因为苦,所以才喝。”王远轻声回应。
“你……”
降臣刚想开口,却忽然顿住。
她想起,这个男人当年服用长生不死药的副作用之一……便是永久的没了味觉。
虽然不知他现在为什么又变得完整,变得像一个人。
但那些他曾经历的苦痛,她仍是历历在目。
“对不起……”降臣轻语。
王远挑了挑眉头。
“为何道歉。”
“我……”降臣忽然变得不善言辞起来。
“没事。”王远主动开口,“一切……都过去了。”
萤勾见忽然打起谜语的二人,心中泛起了嘀咕。
莫非是因为自己说女娃娃酿的酒难喝导致的?
她只能垮着脸,再痛饮一碗忘情水。
“嘶……真好喝!女娃娃酿的酒,真的是太好喝咧!”
降臣见萤勾脸色无比难看却又说出夸赞的话语,不由得笑出了声。
王远眉头舒展,看着颇具喜感的二人,不自觉地笑笑。
一切,都过去了。
……
入夜,初冬的夜稍显寒冷。
但王远与降臣,却还是颇有意兴地坐在城门楼子上。
被厚厚云层遮住的月亮,显得有些昏暗。
这夜,比以往的夜还要清冷黑暗些。
“风景……不怎么好。”降臣皱了皱眉。
“无碍,本帅身边,自有天下最美的风景。”王远淡然道。
降臣蹙眉,看着王远宛若刀削的侧脸。
“谁教你的?”
“……”
“萤勾教我的。”王远实诚道。
降臣哭笑不得:
“你知不知道这话很肉麻?而且很……很……”
“很土?”王远脑中忽地弹射出一个字眼。
降臣抬头望着夜空,算是默认。
“你能同我说这种情话……也算你有点良心。”
王远没有回答。
他不会撩妹。
不论前世今生。
“真是个榆木脑袋。”
降臣有些意兴阑珊。
她转过头,正对着王远的脸。
“能同我说说……你身上发生过些什么吗?”
王远轻叹道:
“太多,太长……还是不说的好。”
降臣:“……”
“你就整日瞒着我吧,哼。”降臣嘟着小嘴。
王远望着远方,小声道:
“真可爱。”
“什么?”降臣眉目一挑。
“本帅是说……下雪了。”
“哼。”
降臣抬眼。
果然是。
漫天都是雪白。
“不良帅,你可知……我为同你一起看雪,等了多少个日夜吗?”
王远没有出声。
一片旋转的、悠扬的、通体晶莹的雪花落在了他的眼皮上,落在了他的唇间。
湿漉漉的。
软嘟嘟的。
是谁的唇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