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疆,十万大山。
两佝偻黑袍人影坐于夕阳下。
“得,我算不出。”其中一黑袍人影掰了掰手指,语气淡然。
“我也算不出。“得回答。
“究竟是谁……”黑袍人影双手笼在一枯萎小花之上。
“没想到,这天下竟有人能与我们对弈。”得仰头,看着不算刺眼的夕阳。
残阳欲落,云斑淡淡。
“会不会是我们出世太晚了些。”捂着枯萎小花的人影道。
“也可能是太早了些。”得挠了挠头。
“说得在理。”
二人枯坐一会,等着残阳彻底被远山吞没。
“走吧,下山去。”
“再等等。”
黑袍人影仍在捂着枯萎小花。
“你啊你……”得摇了摇头,却是再无言。
“嘿嘿,活了。”
黑袍人影嬉笑一声,站起身来。
只见其先前捂着的枯萎小花,重新绽放。
虽是这十万大山中最不起眼的那株,但却是最幸运的那株。
……
深夜,岐国。
王远立于一城楼上,眼神深邃。
只是几日,便拿下凤翔,倒是比预料中更轻松些。
王远一瞥,见远处岐王府灯火通明。
“呵呵,当真是案牍劳形。”
今夜未落雪,饶见月亮弯弯,悬在天边。
王远闭眼,悠悠呼出一口浊气。
再睁眼,场景已变。
原本坐落有序的房屋庭院,如今却变成一块块耕田。
依山傍水,美不胜收。
有民生息于其中,怡然自得。
王远向前走出一步,略感震撼。
耳边传来歌谣:
“依山傍水房数间,
行也安然,坐也安然。
一头耕牛半顷田,
收也凭天,荒也凭天。
雨过天晴驾小船,
鱼在一边,酒在一边。
路逢骚客问诗篇,
好也几言,歹也几言……”
此乃,盛世哉。
王远眼神迷离,嘴中喃喃道:
“大帅,我看到你的心了。”
“袁兄,一切顺利乎?”白发儒雅男子搂住王远的肩。
“呵,你不是不会再来了?”王远语气有些意外。
“袁兄,此次并非我来,而是你心中所想。”白发儒雅男子递过一壶酒。
“呐,一起。”
王远接过,却是未喝。
“多谢。”
“袁兄哪里的话,你我二人何须客气。”
白发儒雅男子语气慵懒,对王远的话甚不在意。
“我所谢不是为了酒。”
“哦?”白发儒雅男子一愣,再道:“袁兄说说看。”
“我之多谢,为你那日助我恢复。”王远摩挲着酒壶,淡淡道。
“哈,袁兄本就内力深如海,那日我只是观袁兄气脉堵塞,有旧伤未愈,引导一下气机罢了。”白发儒雅男子轻笑推脱。
“呵呵,你说是,那便是了。”王远一笑。
“袁兄,你体内多出一力,无形无神,似阴似阳,玄乎的紧,我有些算不出。”
白发儒雅男子捧着酒壶,喝了一大口,疑惑道。
“无碍,是助我登巅之力。”王远如实说道。
“好啊,袁兄登巅,那这天下,可要平顺太多了。”白发儒雅男子笑道。
“那倒不如你登巅,岂不是民生安泰哉。”
“袁兄真会说笑。”
二人没再对语,只是望着眼前良田桑竹,怔怔出神。
“你倒是会算的,还能在竹简上留力。”王远打破了沉默。
原来,那日在马车上,二人小叙之时,李淳风便为王远疏通了淤脉,通达气机,以残留在竹简上的神念之力,反哺王远之身。
以致于其残躯能很快超越大天位,在后来与李茂贞的捉对厮杀中碾压取胜。
代价是,竹简上李淳风的最后残念已散,这世间,也便不会再有李淳风的影子。
残念助力残躯,当是前唐太史李淳风最后一卦。
李淳风没有理会王远,而是喝着闷酒。
“你该活着,活得好好的。”
王远看了其一眼,道:
“你不是说我都活成王八了?”
“袁兄,我那是说笑之辞,哪有这么厉害的王八,若有,那这天下,岂不是王八的天下了?”李淳风笑意更浓。
“碎嘴子。”
王远轻骂一声,仰头将手中烈酒饮尽。
烈酒入吼,却涌向周身,至每处经脉。
金色内力与白色异力混杂而成的心脏,在此刻勃然跳动。
王远放下酒壶,眼中景色回褪。
桑竹已逝,故人不在。
只有天上月,映着地上人。
王远一眼,览尽岐国上下。
脚步微动,却是出现在数里外。
“这是……达到了一个全新的境界?”
王远感受着身上的变化,气息沉稳似山,表象归一如凡。
不动如潭水平静。
“那就叫,化凡境好了。”
王远轻语,定夺了这超脱大天位两境的境界名称。
至于中间的境界,管他呢。
在王远眼中,在袁天罡眼中,化凡之下,就如时代洪流中的粪土,不值一提罢了。
王远回到住所,林旺并未入睡。
“远大人,您回来啦?”
林旺笑嘻嘻道。
“嗯,为何这么晚不睡?”王远问道。
“大人,我的陀螺……坏了。”
林旺将怀中破损的木质陀螺取出,一脸愁意。
“为何会坏?”王远疑惑。
“我太喜欢这小玩意了,睡觉都揣着,刚刚熟睡翻了个身,却是把它给压坏了……”林旺有些自责,小陀螺,是我不好。
王远:“……”
“无碍,交于我。”
林旺惊疑不定中将破损陀螺放在王远的手上。
只是轻轻一点,陀螺竟变得完好。
“远大人!这是如何办到得!?”林旺惊地快要跳起,欣喜地将陀螺抱在手中。
王远一笑,没有作答。
此是,化腐朽为神奇,化凡境之威能而已。
夜深,王远耳中传来歌谣:
“布衣得暖胜丝绵,新也可穿,旧也可穿。
夜归挚友话灯前,今也可谈,古也可谈。”
春风不在,淳风,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