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我爸妈,我开学的时间也到了,我们仍旧按照之前的办法,早上我送容时到公司,晚上再接他回家。其实这样安排好就好在容时不会一个人,真让他一个人在家,我也不放心。
我们做老师的,忙起来也是要天天加班,我就天天把做不完的工作带回家做。每每这个时候,容时就会陪我一起加班,他会给我做一些低糖低脂的甜品,给我当宵夜,把我都喂胖了不少。
周末的时候,我还会和容时一起找地方露营,江宁有几个风景优美的村子,特别适合周末游玩。
要是日子一直这么美美地过下去,倒也不错。
我们还计划着暑假继续跟着语文书走,结果没想到,疫情又来了。我们住的小区因为有人感染而被迫封控,我们只能居家隔离,哪儿都去不了。
正好,在家的这段时间,我天天监督容时复健,这两年下来,他的身体情况总体是退步的,不过退步并不大。最明显的改变可能就是上楼的速度变慢了,腿越来越抬不起来。
我不止一次地提过装电梯的事,容时就是不同意。我也只好随他,趁能站能走的时候,多走走吧。
疫情这两年,我都快习惯了隔离这件事,家里时时刻刻储备着各种物资,冰箱永远塞得满满的,新添置的大冰柜里也是满满当当。
容时看我又下单了一大堆蔬菜,皱着眉头问我:“小展诗,你买这么多东西,预备放哪儿啊?”
“放肚子里。”我说。
容时噗嗤一声笑了,“你有那么大的肚子吗?”
“那怎么办,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解封,不多买点能行吗?”
“要不干脆,我们也种点菜?”
好主意,家里有之前养花的土啊盆啊肥料啊,种菜的东西是不缺。
“你种过吗?”我问他。
容时摇摇头,“凡事都有第一次嘛。”
“好,种菜的光荣任务就交给你了!”我对这事实在不感兴趣。
“行,你就拭目以待吧。”
从那天开始,容时没事就上阳光房看看。
平时他最不爱去阳光房,因为不想爬楼梯。这下好了,平均一天最少上去三趟。
早上洗漱完,他不去餐厅不去书房,先去阳光房,给他种的菜浇水;中午吃完饭,他不回房午休,还是先去阳光房,调节温度;晚上睡前还要去看一眼他的菜长得怎么样。
我笑话他,“你这种个菜都这么认真,你得种出来多少?”
晚上吃完饭,我照例准备去洗碗。
容时拉着我问:“今天的菜好吃吗?”
“我做的能不好吃吗?”我被他问懵了。
“我种的!”他骄傲地说。
“真的啊!”我抱着他欢呼,“你真种出来啦?”
我把碗收拾到水池里,又把肘拐递给他,“走走走,赶紧上楼,我去验收你的成果。”
我激动得不行,容时跟不上我的脚步,就说:“你先上去,我随后就到。”
“那怎么行。要不还是你先上,我去把碗洗了。”
“也行。”
我又跑下楼洗锅洗碗,打扫完厨房。再上楼的时候,容时已经爬到了三楼。最后一层,我们一起走。
容时上楼的时候,一般只用一只肘拐,空一只手扶着楼梯扶手。他走得越发慢了,上一个台阶,起码要用半分钟。
我发现我越来越没有耐心等他,看他抬脚我急得慌,恨不得我去帮他抬。
但是我不能表现出来我的着急,我一着急,他会比我更急。
之前有一次,我在一楼叫他吃饭,让他快点下楼,他走得慢,我催了两次,结果他一脚踩空从楼梯上直接摔下来。索性没有受伤。
从那时起,不管他多慢,我都不会再催他。
可是我自己真的很急啊。
所以我开始在他上下楼的时候找事干,这样我做完一件事,他基本上也能完成上楼或者下楼,我不用在旁边干等着,也就不用急了。
但是现在,离四楼还有将近二十个台阶,没有十分钟他肯定上不去。
我只能自己找事做。
我开始盯着他观察,观察他每一步迈得怎么样,观察他的肘拐放的稳不稳,观察他有没有扶好扶手。
容时被我看得发毛,“小展诗,你盯着我干什么?”
“我在看你上楼啊。”
还真别说,这一观察我还真观察出来点问题。
容时每次都是先抬右腿,因为左腿的力量不足,抬不起来。这个我一直都知道。但是现在,左腿似乎不是力量不足那么简单,是根本没有力量。
每上一个台阶,左腿都是被带着走的,好像没有一点“主观能动性”。
上到最后一个台阶,容时已经很累了,没有力气把左腿带上来,他只好把肘拐放下,用手托了一把,才把卡在台阶上的左腿带上去。
上到四楼,容时转身看我,弯腰做出欢迎的动作,却差点栽下楼。我赶紧冲上去稳住他的身体。
“小展诗,我好像越来越没用了。”他自责地说。
“看出来了。你的左腿是不是一点儿也动不了了?”我轻声问。
他不说话,默认了。
“好啦,别难过,这不是早就知道的事情吗?说起来,你这不是找到了新的用武之地——种菜嘛,以后咱家就吃你种的菜了。”
容时笑了,“小展诗,欢迎参观我的小菜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