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袖中箭是傅青鱼离开之前留给谢珩用作关键时刻保命用的,谢珩还当真不知道这袖中箭竟还有专门的名字,而且子桑名朔竟还知晓。
莫非这套袖中箭与子桑名朔有什么渊源?
难道就是他送的?
谢珩放下手臂,宽袖落下挡住绑在手臂上的袖中箭,“二王子眼力不错,这乃是在下花重金求来的。”以后他的全部身家都由阿鱼管着,说是花重金求来也说得过去。
而且如今蒙北境内到底有多少狼塞骑兵也未可知,阿鱼在城外也未必安全。
若这飞翎袖箭当真是子桑名朔送与阿鱼的,便更能说明他对阿鱼的心思。
如此一来,若阿鱼当真与狼塞骑兵对上有危险,子桑名朔必然会对阿鱼收下留情,阿鱼也能多几分安全保障。
虽然他心中不痛快,但能保障阿鱼的安全,他便暂且忍一忍也无妨。
“重金求来?”子桑名朔放下手中的弓箭,“那你用作传信的海东青呢?”
“亦是。”谢珩面不改色。
子桑名朔闻言却是脸色大变,小青鱼的海东青乃是她义父所赠,从小便养着。还有这飞翎袖中杀,也是他亲眼见着小青鱼自己亲自设计制作,一点点打磨而成,绝不可能卖给他人。
“你向何人买来的?”子桑名朔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莫非蒙北王府遭难,小青鱼根本就没能……
子桑名朔不敢继续往下想。
他一直坚信小青鱼还活着的!
“二王子问的如此之细做什么?”谢珩不答反问,“莫非二王子还想从我手中买过去?”
“是!”子桑名朔没有丝毫犹豫,“你花了多少银钱购买这两样东西,本王给你十倍的银钱,并且本王还可以留你性命,平安送你出城。”
“若是二王子考虑将我们所有人都送出城,倒也不是不能考虑。”
“不行!”子桑名朔还没说话,安德盛已经提着袍子快步走上前,“二王子殿下,你想要他手上的东西只需要将人拿下就能夺过来,何需许他任何条件呢。”
“他现在就是砧板上的鱼肉,那是任我们宰割的。”
“安大人,你这是在教本王做事?”子桑名朔面无表情的看安德盛。
“不敢不敢,不过这也是事实嘛。”安德盛陪笑。
子桑名朔看向谢珩,“送你一人出门可以,其他人不行。”
“那就遗憾了。”谢珩装模作样的叹气,“在下还当二王子多重视此物,亦或是重视此物原来的主人,现下看来倒似乎是虚情假意更多一些,也不知此物的主人若是知晓会作何感想。”
子桑名朔眯眼,“你认识小青鱼?”
谢珩不说话。
“行,既然阁下敬酒不吃吃罚酒,那本王也无话可说。”子桑名朔抬手一挥,“冲过去!”
“还愣着干什么,冲过去抓人啊!”安德盛也催促了一声。
聚集在桥头的一队城防兵和跟着子桑名朔一起过来的狼塞骑兵都往前冲去。
“防御!”
谢珩下令,守在桥头的百姓纷纷拿起手中特意改造过的武器密密麻麻的往前戳。
这些武器是在长棍子上绑了打磨过的铁片,铁片被打磨的尖利锋锐,他们守在桥头将长长的棍子不停的往前戳出去,从石桥另外一头冲上前的城防和狼塞骑兵一时间根本无法靠近。
“火油!”谢珩又下令。
旁边的十几个青年壮汉抬了大大的竹篾框上前,将里面装着火油的罐子砸出去,有些罐子砸碎在桥上,有些罐子直接砸碎在城防兵和狼塞骑兵的身上。
“点火!”
十几个点燃的火把扔上石桥,流满火油的石桥轰一声燃起大火,席卷的火舌张牙舞爪的缠绕上身处其中的人,霎时间惨叫声一片。
“退!往后退!”安德盛吓得最先往回跑,子桑名朔身边的汉子也护着子桑名朔退下了石桥。
“火!火!火!又是火!这他娘的没完没了!”安德盛暴跳如雷。
云元州看了一眼桥下的河道,长时间的干旱,河道之中的水倒是没多少了,但淤泥极深,人踩下去立刻就会陷入淤泥之中寸步难行。
谢珩必然是算计到了这一点,才将城中剩余的百姓聚集到水市坊之中,命人死守住四座相连的石桥拖延时间。
石桥之上的大火不歇,方才在桥头之上对峙的城防兵和狼塞骑兵一些被大火吞噬倒在了石桥之上,另外一些好不容易撤退回来身上也多处都被烧伤了。
“人!人抓不到!出城又出不去,这他娘的到底怎么办?”安德盛怒喝。
云元州的脸色也不好看,“他们的火油有限,等他们将火油用完了自然就没办法抵抗了。”
“二王子殿下,你们……”
云元州的话顿住,旁边的子桑名朔取了三支箭羽搭上弓弦,拉弓射箭。
三支箭羽破空而去,穿过桥头之上熊熊燃烧的大火噗嗤一声射中三人。
云元州的脸色缓了下来,由衷的称赞道:“二王子殿下好箭法。”
子桑名朔出来箭囊之中一共就带了五支箭羽,现在都用完了。
“我们现在怎么办?”安德盛询问。
“强攻!”子桑名朔冷着脸,“本王倒要看看他们能抵抗到什么时候!”
守桥的人都只是城中的普通百姓,即便占据了地理优势又有谢珩的御敌之计,跟真正的兵士比起来依旧有巨大的差距。
单说持久战需要消耗的体力,便差的太远了。
而且城防兵和狼塞骑兵加起来的数量还远在他们之上。
“少东家,火油没有了。”汉子提着空了的篮子上前禀报。
其他人一听火油没了心里头都咯噔一声,他们都很清楚,火油几乎是他们能挡住攻势的唯一手段。
谢珩抬头看了看,“天快黑了,将准备的地钉抬过来。”
“是!”
这是他们御敌的第二个办法。
箩筐抬上来,几个青年一起发力将箩筐之中的地钉全部撒上桥头。
“大家提高警惕,桥上的火势一旦减小他们便会冲过来。”谢珩提醒。
守在桥头的青壮年们都握紧了手中绑了铁片的木棍,神情紧绷,面上全是被火烤出来的汗,但谁也没有抬手擦一下。
“少东家,其他地方的火油也快用完了!”
“少东家,浮屠桥的火油已经用完了!”
谢珩转头,“惠姨他们如何了?还能坚持吗?”
“目前还能撑住,但恐怕撑不了多久。”
谢珩立刻做了决定,“你们全部去浮屠桥那边帮忙,无论如何一定要撑到天亮!”
“是!”
“少东家,我们这边火油也不多了,他们去支援浮屠桥,我们这边怕是也撑不到天亮。”旁边汉子担忧。
“大家听我指挥!”谢珩取过旁边的长棍,一起到桥头抵御。
夜幕降临,水市坊的四座石桥之上喊杀声此起彼伏。
“少……少东家,浮屠桥要被攻破了!”有人匆忙来报。
谢珩握着长棍的手指已经溅了血,闻言刺出的木棍略微顿了一下,“惠姨呢?”
禀报的人脸上多了难过之色,“惠姨挡在最前头,被狼塞人的弯刀……”
“将黑火药带过去,炸毁浮屠桥!”城中的资源有限,加之行动受限,他们只找到了能炸毁一座石桥的黑火药。
建造一座跨河的石桥并不容易,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能不毁掉自然最好。
只是现在浮屠桥守不住了,不得不炸掉为水市坊中的众人争取更多等待援军的时间。
城外,小白飞落到傅青鱼的手臂上,爪子上还抓着一截烧焦带血的布料。
傅青鱼沉眸,“城中已生变故,大人他们在靠近城北出口的水市坊中。朝阳,开城北门的口子。”
“姑娘,可是援军那边还未有消息,此时放开口子只怕……”
“不能等了。”傅青鱼放飞小白,大步往营帐外走,“大人他们人手有限,无法拖太久的时间。”
“小五子,我的枪!”
“来了,姑娘!”小五子骑马奔来,将手中握着的红缨长枪扔给傅青鱼。
傅青鱼翻身上马,一把接住红缨长枪,“兄弟们,今夜必是一场生死苦战,你们怕不怕?”
“怕就是不是蒙北铁骑,干他们!”
城中。
“大人!”远处一人骑马快速奔来,远远的就跳下马背快速跑上前,“禀报大人,城北门口的火势减小。”
“真的?他们准备的火油和木柴烧完了?”安德盛终于高兴了,“二王子殿下,云先生,我们可以从北门杀出去!”
云元州皱眉,“只怕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其他三处城门外的火势……”
“瞻前顾后犹豫不决,还如何成大事。”安德盛憋屈了这么几天实在不想继续窝囊下去了,“来人,立刻召集所有人,我们就从北门杀出去!”
“这个蠢材!”云元州拉不住安德盛,立刻快步走向子桑名朔,“二王子,天黑视野受阻,我们此时出城只怕遭到埋伏。”
“边军不动,城外即便有埋伏又如何?”子桑名朔沉着眉眼,显然也被这一晚磨去了大量的耐心,眉宇之间还带了阴沉,“云先生,你如此畏手畏脚怕是难成大事了。走!”
子桑名朔也带着队伍转身便走。
“先生,连子桑名朔都沉不住气了,现在怎么办?”旁边的人小声询问。
“奇怪,子桑名朔不该是如此沉不住气的人才对。”云元州紧皱着眉头,子桑名朔的反常行为是在见到谢珩使用袖箭之后,还提到了什么小青鱼。
小青鱼?青鱼……傅青鱼??!
难道子桑名朔与傅青鱼竟有渊源?若当真如此……
子桑名朔如果知道傅青鱼是死于他之手的话,那他们之间的联盟只怕会受到影响。
那他必须要赶在子桑名朔知道真相之前完成他们之间的交易!
“姑娘,城门开了!他们冲出来了!”
傅青鱼骑马立在最前方,身上穿着披风戴了帽子,脸上还蒙了面巾,看着城门冲出来的队伍抬臂挥手,“放箭!”
浸泡了苦马豆汁液的铁针射出。
“有暗器,小心!”冲在前方的永州城防兵大喊,有些甚至转头就想往回跑。
子桑名朔身边的汉子举起大刀消掉想往回逃跑的一名永州城防兵的脑袋,“谁敢退就是死!冲!”
夜幕之下,高举的火把几乎照亮了整个城北门口。
城外的灾民倒到火油点点火可以,但当真与城防兵和狼塞骑兵对战肯定不行。
傅青鱼带着人来城门口时便让谢和同带着真正的灾民们远远避开了,此时守在城北门口的人全是假扮成灾民的蒙北铁骑。
远处的山坡之上,谢和同站在高处用千里眼查看城门口的战况,旁边的人担忧道:“傅姑娘手底下的兵力与安德盛手中的兵力差距那么大,即便能靠设计的陷阱折损一些安德盛的兵力,也将是一场恶战。也不知援军什么时候能赶到。”
谢和同也有一样的担心,但除了大帅那边外,他们目前无处可求援军,只能盼着大帅那边早日掌控住边军赶来救援。
“阿鱼提前放开北门是因为知道崇安他们在城中有危险。崇安身边只带了三人,晨晖还被派去边军求援了。阿鱼这是担心崇安啊。”谢和同转头,“晨朗,你往怀州方向去探查消息,若是遇到援军请他们快马加鞭的赶过来。”
“是。”晨朗领命,转头骑上马便往怀州的方向而去。
谢和同看向因为担忧和害怕而紧紧聚在一起的灾民们,转而吩咐他身边的人,“今夜大家值岗都提起精神来。若……若城北事态失控,立刻带着灾民们转移!”
“是!”谢家的一众随从高声应下。
谢和同又拿起千里眼继续查看城北门口的战况。
城中,守在桥头已经精疲力尽,死伤数人的城中百姓见进攻的城防兵和狼塞骑兵忽然撤退都有些没反应过来。
“他们……他们突然就走了?”
谢珩的手臂受了伤,他按着还在往外冒血的伤口,“定是城外的援军动手了。”
“抓紧时间,立刻组织所有人,我们从西城门口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