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大人,不好了!”
“慌里慌张干什么,叫二王子殿下看了笑话!”安德盛呵斥一句,“说吧,什么事?”
进门的人跪下禀报,“城中……城中没人了。”
安德盛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云元州端着茶杯的手也是一顿,看向禀报的人,“你说什么?”
禀报的人细细说:“我们按照大人的吩咐去城中抓人,结果原本住着有人的家中皆无人应答。我们原想着那些人是害怕不敢开门,便踹开了门进去,却发现屋中根本没有人。”
“可都搜仔细了?”安德盛起身两步疾走上前询问。
“禀大人,卑职们都仔仔细细的搜过了,原本抓过男丁有人住的那些门户中都无人了。”
“他们是不是躲去其他无人住的屋子了?”
“卑职们也有此怀疑,所以也搜了不少空院子,还是无人。”禀报的人低着头不敢抬起来。
“怎么会这样?好好的人怎么会说不见就不见了?”安德盛整个人都傻了。
云元州沉思,将茶杯放回桌上,“你们搜了几条街?”
“五六条街。”
安德盛回头,“云先生,这是怎么个情况?”
云元州站起来,“城门早已经关闭,每个城门口都有城防兵巡守,城中的这些普通百姓不可能凭空消失,只可能是找了某处躲起来了。”
“这些普通的百姓不可能猜到即将发生的事情,也不可能那般凑巧的全部都躲起来,只可能是有人提前通知了他们,告诉他们会有危险,让他们躲起来。”
“安大人,城中可有什么地方寻常鲜少有人会去,并且相对隐蔽,最好还易守难攻之处?”
安德盛被问的一个头两个大,“永州城那么大,这样的地方多了去了,本官也不是每个地方都去过,哪里知道这些人会躲在哪里。”
云元州就知道指望不上这个蠢货,转头道:“拿城中舆图来!”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给云先生拿城中舆图!”安德盛脑袋空空一问三不知,不过也知道这个时候听云元州的肯定没错。
旁边的永州同知赶忙去取了永州城的舆图送来,“云先生,这便是城中舆图,请。”
云元州扫落桌上摆着的茶杯将永州城的舆图在桌面铺开。
永州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城中还有一条绕城而出的永溪河,为城中居民提供了日常用水。
云元州点中舆图中的一处,“此处是何地?”
安德盛凑近看了看不明所以,给旁边候着的同知递了个眼色,同知上前看了一眼小声道:“这是水市坊,城中的泔水夜香每日都是收集起来汇聚于此,再由人统一装船运出城去。”
同知解释,“因着大人嗅觉敏锐,在街上闻不得这些臭气,故而将四周环水唯有四座石桥与其他坊市相连的水市坊划为了泔水和夜香的转运之地,那些原本做泔水和夜香买卖的人自然也就聚集到了水市坊这边。”
“云先生,可是此处有蹊跷?”安德盛询问。
云元州点头,“城中有几处适合藏身之处,这水市坊是其中之一。而且此地靠着城北门口不远,最为偏僻,那些不见了的城中百姓很有可能便躲进了这里。”
“那还等什么,现在就去拿人!”安德盛立刻回头吩咐,“云先生刚才说的话你们都听见了吧?立刻去水市坊抓人!”
“慢着!”云元州现在已经不期待安德盛能带什么脑子说话了,“这几处地方都可能藏人,他们也不一定就真的藏在水市坊,其他几处你们也都去找一找。”
“云先生说的话听到没有?还不快去!”安德盛抬腿就踹了禀报的属下一脚。
“是!卑职马上去!”禀报的属下赶忙转身跑出去。
“哈哈哈,辛苦云先生了,这次肯定不会再出错,我们就等着好消息吧。”安德盛腿一伸安安心心的坐了回去。
“我去找二王子将此事说一说。”云元州觉得自己再继续跟安德盛待在一处极有可能骂脏话。
“你去找二王子?那我也去。”安德盛立刻站起来,只差将“我可不能让你单独跟子桑名朔搞好关系”这句话写在脸上。
有些人蠢,当真是蠢的坦坦荡荡。
水市坊这边。
“少东家,安德盛的那些狗腿子找到我们这边来了,他们想过桥抓人!”
谢珩沉眸,“拦住他们!”
水市坊中的所有人都警惕起来。
知府衙门这边,衙役也快跑着上前禀报。
“禀报大人,城中的那些人找到了,都在水市坊中。他们组织起来拦住了前往水市坊的石桥,我们暂时过不去。”
“过不去也要过去。”安德盛站起来,“这群刁民竟然还敢反抗,召集人手,把他们全部抓起来。”
“是!”禀报的衙役快速出去。
安德盛转头对子桑名朔和云元州笑,“二王子殿下,云先生,我们就等着好消息吧。”
子桑名朔起身,“安大人在这里等吧,左右无事,本王去看看热闹。”
“我也正想去看看到底是谁在城中组织这些百姓,二王子殿下,请。”云元州做了个请的手势。
子桑名朔看也没多看云元州一眼,背了一只手在身后带着人当先走了出去。
云元州的眸色沉了沉,野蛮之地的人当真是无礼。
安德盛看云元州,“云先生,那我跟你们一起去?”
“安大人若是不想去也可以不去。”云元州把在子桑名朔身上受的怒气转头撒在安德盛身上,甩了脸子带着人迈步走了出去。
安德盛盯着云元州的背影眸中划过狠厉,“一个迂腐书生,老子给他一点脸他还真当自己是个什么人物了。等老子成了蒙北王,老子第一个砍了他的脑袋。”
“就是,敢跟我大人甩脸子,也不看看他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旁边的同知立刻附和。
“走吧,我们也一起去看看,可不能让他单独跟二王子殿下待在一起。”
骑马自然没有坐马车舒服,安德盛命人套了马车跟在子桑名朔和云元州身后。
子桑名朔看着略微有些熟悉的方向几不可见的挑了挑眉,直到看到前方桥头子桑名朔笑了,将城中这些百姓聚集起来反抗,还真是小青鱼的手笔啊。
子桑名朔一夹马腹骑着马往桥上走去。
“二王子殿下,那边危险,我们就在桥头这边等着就好了吧。”安德盛站在马车的车辕上喊了一声。
子桑名朔理也没理。
云元州也轻轻踹了一下马腹跟着往前走,他也要看看到底是谁组织的这些城中百姓。
子桑名朔有些期待的走上石桥,在能看到石桥另外一头处停下,在桥头守着的一众人中逡巡一圈却并未找到自己想找的那道身影。
子桑名朔的目光落到了人群后的另外一道身影之上,第一次十分直观的理解到了大离文字中卓尔不群这个词。
此人的身量较之大多数的大离人而言明显要高出许多,身量挺拔气质端雅,只一眼便知绝非普通人。
所以在水市坊组织这些城中百姓抵抗的人不是傅青鱼而是此人?小白是在为他与傅青鱼传信?
子桑名朔瞬间就不爽了,微微眯起了眼睛。
他的目光太具备实质的攻击性,如狼一般,谢珩瞬间就注意到了他。
谢珩淡漠的回视子桑名朔,两人的目光在空中撞击,无形较量。
子桑名朔忽然就笑了,有点意思了啊。
子桑名朔取下马鞍上挂着的弓箭和箭羽,弯弓搭箭直指谢珩,一声招呼未打箭羽便破空而出,带着嗡鸣之声直击谢珩要害。
毫不讲道理的要命一箭!
谢珩在子桑名朔拿箭时便也同时拿起了手旁的弓箭。
两支箭羽在石桥之上狭路相逢,锋利的箭头交击,锵一声溅起火花。
子桑名朔出手的毫无征兆,谢珩反应的迅捷急速,周围的其他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子桑名朔放下箭,盯着谢珩。
他先拿的箭,而且骤然出手,他没想到对面这个看起来并不会功夫,身形甚至看起来有些文弱的男人竟能那么快的反应过来,并且还精准的拦下了他的这一箭。
这个男人决计不简单!
谢珩也放下手中的箭,虎口处因为突然大力拉开弓而撕裂开了一条口子,血珠滚出来浸入弓臂之上缠绕的护布之中。
谢珩面不改色,朗声道:“此处乃我大离境内,二王子来此不知有何贵干?”
“你竟然知道本王是谁,果然不是普通人。”子桑名朔笑了,再次抽了箭羽搭上弓弦,“冲着你方才能接下本王一箭的本事,报上名来,本王允许你做个明白鬼。”
“谢珩,果然是他!”云元州在看到谢珩后便下马避身到了一旁。
既然谢珩在此,朝州城中那个卧床不起的谢珩自然就是假的了。
谢珩到底是何时入的永州城?来了多久了?
城中百姓竟神不知鬼不觉的全都被他转移到了此处,当真是好手段!
云元州咬牙,看向谢珩的目光阴狠如毒蛇。一而再再而三的坏他计划,当真该死!
“果然是谁?”安德盛走到云元州的身后伸长脖子往桥那头看。
云元州被突然出现在身侧的安德盛吓了一跳,面色变了又变才压下怒气解释,“谢珩!谢家嫡子,大理寺少卿,也是此次的赈灾钦差。”
安德盛一惊,“你不是说他在朝州城卧床不起吗?怎么会在我们这里?”
“现在看来谢珩极有可能是与我们同一天入的永州城,朝州城那边卧病在床的人不过只是一个掩人耳目的幌子。”云元州已经想明白了。谢珩必然是在蒋千一事之上便已发现灾情一事背后有人推动,虽不知道背后之人是谁,但也靠着敏锐的洞察能力察觉到了异常,不仅打乱了他在朝州城的计划,还悄无声息的潜入了永州城。
不过就算他谢珩再敏锐,定然也想不到永州城中竟然会有狼塞骑兵。
云元州冷笑,他倒要看看谢珩对上狡猾狠辣的子桑名朔到底谁能更胜一筹!
安德盛瞧了一眼云元州的脸色,嘿了一声,“云先生,你跟这个谢钦差有仇啊?”
云元州不说话,安德盛笑的更灿烂了,“这有什么,一会儿我就让人抓了谢珩交给云先生处置,是杀是剐还不就是看云先生心情的事儿嘛。”
“那就多谢安大人了。”云元州叠手道谢。
“好说好说。”安德盛得意的点头,“嘶!不对呀!蒋千死之前我就下令关了永州城门,谢珩是怎么进来的?”
云元州无语,这个蠢材竟然现在才反应过来这个问题。
“谢珩身边一直跟着几个随从,各个身手了得专门负责保护谢珩的安全,寻常人不可能伤到谢珩。”云元州对这些自然十分了解,“不过现在谢珩的身边没见着他的那几个随从,应当是被派去守其他三座石桥了。”
“世家出手就是不一样啊,一个公子身边就养着这么些随从。”安德盛又是羡慕又是嫉妒。
云元州不想搭理安德盛这话,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子桑名朔和谢珩身上。
子桑名朔嚣张桀骜气势盛人,不过谢珩面对他气势之上丝毫不落下风。
“在下不过区区无名之辈而已,姓名不足二王子挂齿。”谢珩淡声道:“倒是二王子,如此明目张胆的闯入我大离境内,便不怕有去无回吗?”
“哈哈哈,你这话问的有意思。”子桑名朔大笑,“你怕是还不知道,你们大离本王不论什么时候想来便能来想走便能走。”
“二王子好大的口气。话说的这般大声,便不怕被蒙北铁骑听见吗?”谢珩也笑了,只是笑容并未达眼底,“莫不是二王子如此健忘,不过才短短几个月而已,就已经忘了你们的骑兵被蒙北铁骑追着满草原逃窜的事情了吗?”
子桑名朔沉了脸,“蒙北王已死,蒙北铁骑早已成了一盘散沙。”
谢珩冷嗤一声,“蒙北王是天穹之下的狼王,一代狼王陨落就会有新的狼王诞生。在这片土地之上,狼王永远是你们无法战胜的噩梦!”
“闭嘴!”子桑名朔满弓拉箭,箭羽破空而去直击谢珩咽喉。
谢珩抬起手臂,袖中箭激射而去,锵一声将破空而来的箭羽击落。
“飞翎袖中杀。”子桑名朔瞬间认出了谢珩发出的袖箭,“这是小青鱼的保命之物,你跟她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