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珩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提了袍摆走上台阶,但只走了一个台阶便又停了下来,转身在台阶之上席地而坐。
郑婶快步走去浴室敲门,“东家,东家。”
傅青鱼正好沐浴完穿好衣服,听到声音便开了门,“郑婶,怎么了?”
“郎君来了,在门外呢。”
傅青鱼微微皱眉。
傍晚的时候,她跟谢珩都已经将话说到那种程度了,他还来做什么?
傅青鱼将手中的帕子放去旁边走出浴室,“郑婶,你休息吧,我去看看。”
郑婶上楼,傅青鱼打开大门,谢珩听到开门的声音回头。
门外灯笼暖黄的灯光将谢珩脸上的神情照的透出一种寂寥感。
傅青鱼迈过门槛走上前,“大人有何事?”
谢珩不说话,转回头看向天空中的月亮。
傅青鱼淡淡道:“大人若是没事,我便进去了。”
“明日蒙北王世子便会入宫,成为二皇子陈淳的伴读。”
谢珩还是看着夜空中的月亮,“先前你不是好奇蒙北王世子为何能出宗罪府,还被接入谢家吗?”
傅青鱼皱眉:“大人先前不是不愿意说吗?”
“西通街和小柳巷案子的那个狼塞人是我带走的。”谢珩没回答,接着说:“我用他略微使了些手段运作,请祖父他们从旁劝说,太后因此松口同意让蒙北王世子成为二皇子的伴读。”
“但蒙北王世子身份特殊,旁人不敢接他,我便顺势自请以教导他感恩太后感恩皇上对他的赦免和恩典为由接他入谢家。”
傅青鱼神色一怔。
她猜想过很多种可能,唯独没想到这一切竟全是谢珩的运作。
“大人为何这么做?”
谢珩自嘲的笑了一声,回头看傅青鱼,“你说我为何呢?”
傅青鱼的眸色一缩,避重就轻的回答,“大人的决定我如何能猜到?”
“你定然做了许多猜测,甚至想过我是不是要加害蒙北王世子,对吗?”
傅青鱼没有回答,算是默认。
谢珩心中一痛。
他帮傅修圆是因为查到了傅青鱼的身份,知道那是她的亲人。
而她什么都清楚,却从未想过他救出傅修圆是为了她。
明明她先招惹了他,最后却全然不信他。
谢珩撑着膝盖起身,转身面对傅青鱼。
傅青鱼也看着他。
“阿鱼,若是你证实了一些事情与我有关,会毫不犹豫的杀了我,对吗?”
傅青鱼依旧没回答。
谢珩垂下眼帘,掩去眸中的痛楚,“你曾说你心悦我,可你却从不曾信我。在你心中,我便是那等未达目的不择手段,甚至十恶不赦之人吗?”
“大人如今与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傅青鱼问。
“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你何时能信我一回,便只是一点也行。”谢珩走上台阶,走到傅青鱼的身前方才停下脚步低头看她,“你便那么笃定我会害你吗?”
傅青鱼终于闻到了谢珩身上的酒气,难怪他的行为会这般反常,原来是喝醉了。
“大人这是喝了多少酒?”
“晨夕和晨晖呢?为何不见他们?”
谢珩不回答,抓起傅青鱼的手放到心脏的位置,“能感受到吗?”
手掌之下传来强而有力的心跳声,傅青鱼的手不由的颤了颤便想收回来。
谢珩紧紧的按住她的手不让她退走。
傅青鱼再次皱眉,“大人,你喝醉了。”
“是。”谢珩承认的十分坦然,“母亲说两人的情感不能靠猜,需得说明白。”
“大人,你真的醉了!我送你回谢家。”傅青鱼如今并不想跟谢珩聊这些,转身便想逃。
“阿鱼!”谢珩一把将傅青鱼抱进怀中死死的抱住,傅青鱼挣扎也挣扎不开,“阿鱼,你信我一次可好?”
“松手!”
“不!”
“大人说让我信你,好,那我问你,你当初去宁州为何要查蒙北王府?”
“有消息说蒙北王与狼塞勾结,皇上派我查证此事。”
“然后呢?”傅青鱼冷笑,“你查出来蒙北王确实与狼塞勾结通敌叛国,还证据确凿?那我再问你,这些所谓的证据到底是你查到的,还是本就是你一早便准备好的?”
“不是。”谢珩摇头,“我什么都没有查到。”
傅青鱼心头一颤,“你说什么?”
“蒙北王战死,蒙北王府突然被证实通敌叛国我亦感到诧异,但对方收手太快,将痕迹抹的干干净净,我再查也未查到任何有用的线索。而且蒙北王府本身如何,于我而言并无太大的关系,因此便也没再过问,只心中觉得惋惜。”
“那你如今为何又救蒙北王世子?”傅青鱼的心脏砰砰砰的加快了速度,有些答案隐隐约约的在她脑海里闪过,只是太快她如今并未抓住。
谢珩缓缓松开傅青鱼,捏着她的肩膀低头看她,“因为我查过你。”
脑海中闪过的各种纷杂念头突然清晰起来,傅青鱼陡然瞪大了眼睛。
她与谢珩在宁州相识,作为烟雾弹的霍家二姑娘霍沄沄的身份于他而言,只要一查便能不攻自破。
再加之她与谢珩相处了几个月,其间难免会提起一些与王府相关的事情,便是当时未明说,以谢珩的聪明,开始怀疑她的身份之后自然会联想起来。
所以谢珩已经查到了她的真实身份,知道她是谁,也清楚她来中都的目的!
“你既然什么都知道,为何不揭发我,还帮我?”
“你认为呢?”
傅青鱼的心尖颤了颤,嗓音发紧,“在龙临殿上,谢太傅会为我说话也是因为你求过他,是吗?”
谢珩不答。
傅青鱼红了眼眶,“你既为我做了这么多,为何只字不提?”
“我想等你主动与我坦白。明明一切都好好的,便是今日我们分开时都是好的,为何马场再见面你的态度就突然转变了?”
傅青鱼想到谢珩下午说的那些话,又气又心疼,“我如今这般的境地如何可能与你坦白?你那般聪明的一个人,既然什么都知道,便该清楚我根本不可能主动坦白,因为我赌不起。”
“我知晓,我并不想逼你。我想着来日方长,等你做完你要做的事情后总归能跟我说了。但你态度骤变,我便慌了。”
“我做我该做的事情,那你呢?”
“自是竭尽全力护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