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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出御书房大门,艳阳当空,罗达双眼下意识眯起,殿内交谈声隐约传出,却又听不真切。

见到杨赉那刻罗达就有种不祥的预感,乐安公主及笄时杨家都没派人进京,现在却和泾南知府的尸体同时出现在京都,巧得想不多想都难。

以临郸为界一直往西,杨家看似只管兵防部署,从不插手文官任命,可谁不知道以临郸为界西南一带官场无论什么动向都绕不开?临侯。

何况前有泾南上下贪污致使堤坝决堤,后有于修竹在他们地盘被刺杀险些丧命,而泾南贪污关键人物孔高峻又死了,尸体还出现在京都。

就像大厨已经准备好所有配菜就等时辰一到起锅烧油,没想到有人突然冲进厨房,毁掉了所有东西,却又留兀自留下一桌饭菜。

膈应又嚣张,偏偏还没人知道是谁动的手脚。

莫说现任皇帝在民间威信极高,?临侯不敢有那个野心,就算他有也断不会蠢到把脑袋送人家面前的道理!

明面上?临侯并无甚过错,但谁敢去赌帝王那丝虚无缥缈的信任?

杨赉出现在京都,等同于变相向皇帝表达了杨家的忠心同时正好能借此机会探探谁更适合杨家下注。

地上两人反应政弘元一览无余,揉了揉太阳穴,语调平静得一如往常叫人听不出情绪:“退吧。”

原以为会被重重责罚的两人蓦地怔愣,随即诚惶诚恐退出御书房。

樊农连请罪告老的说辞都想好了,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无意间瞧了眼身旁的杨赉,浑身气势收敛,明明是冷面硬汉形象,表情却哭不哭笑不笑的僵硬得跟被不干净的东西附身了一般。

他忽地灵光一闪——悟了!

“今日多谢杨小将军。”

突如其来的道谢整得杨赉脑子一懵,好在他反应迅速,樊农可能不知道圣上给老爷子密令暗中协助于修竹之事,误会自己刚刚在帮他分担罪责?!

樊农是皇帝身边亲信,正好可以借此机会与他交好。但他也不想冒领恩情,话题被巧妙移开。

“指挥使可是要去京都府尹?”

事情闹这么大,不可能只让京都府处理,多半圣上会交给刑部或是拱卫司,可刚刚刑部并没有人出现,说明此事多半还是会落到拱卫司头上。

也算是圣上给樊农将功补过的机会。

“不了。”樊农刚松开的眉宇又骤然聚拢,孔高峻的尸体会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就说明不可能通过他身上查到任何有用的线索,他的价值已经在被扔出那刻完全被榨干。

相较于忌惮做下此事之人的胆大包天,圣上恐怕更担心的是拱卫司,或者说是他樊农的能力。

京都里那些能排得上号的世家大族飞快在樊农脑子里飞跃交织,随着几位皇子逐渐年长,有些事必然会发生,皇上发话前想再多也是无用。

樊农不愿继续这个敏感话题,似随口一问:“听闻宗世子过两日就要回北境了,你们兄弟俩可见过?”

“还未,不过约好今日一同去看外祖。”

樊农身为皇帝亲信连他都来试探,更何况是那位。

想到那位已经致仕的俞大人,樊农怅然地叹了口气:“这些年...唉...你们是该去看看他。”

这位老大人似乎从未真正站在哪一方,看似无所作为践行中庸之道,某些重大政令推行虽没他名字,可深究下去隐约便能窥见那道嶙峋瘦削的身影。

所以对俞老他由衷敬佩。

——

用过午膳后,政祉安便说自己有事要离开,杨一晟一听哪里舍不得放她走,抱住她的大长腿死活不撒手。

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扑闪扑闪望着她。

宗祯平收到政祉安的‘求救’目光默默移开视线佯装没瞧见。

政祉安:“......”

今日出宫不知道小家伙在,她本是打算见过宗祯平后下午再去见竺之灵,那家伙到底还是不能一直藏在庄子里。

而且她也怕后面没时间去管她,老爹派去药王谷查探的人并未查到竺之灵所说的那些,按照证据来看她的可信度几乎为零。

然政祉安直觉可以相信,与其说相信不如说她自信,自信即便竺之灵有问题她也可以随时收拾竺之灵。

不管政祉安怎么‘威逼利诱’杨一晟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甚至双眼逐渐泛起泪光,大有一副‘你敢拒绝,我就哭给你看’的架势。

她拎着小家伙衣领提溜起来,捏了捏他的脸颊,无奈妥协道:“行行行,今日都陪你。”

杨一晟立马破涕为笑,顺势拉上政祉安的手掌,笑得见牙不见眼:“我就知道安哥哥最好啦!”

政祉安只觉好气又好笑。

她没注意到的是身后轮椅上男子嘴角微勾,幽深眸子里划过点点狡黠。

“那云安哥哥,我们等会儿是去东街玩吗?”

“东街?”在政祉安的意识里一直觉得几条大街中属东街最没意思,所以压根没想过要带人去那儿。

杨一晟理所当然点头:“听说东街是整个庆阳最奢华好玩的地方,还有许多各地没有的古怪玩意儿,我想去瞧瞧是不是真的。”

闻言政祉安脱口而出:“不过是用来吸引百姓的噱头,其实同你们临郸东街差不了多少。”

眼见杨一晟眼中期待的光芒逐渐暗淡,政祉安话锋一转:“不过你想去,那咱就去看看!”

“云安哥哥最好了!”

杨一晟高兴得原地蹦跳,身后一道轻咳让他顿时收敛,压制不到三个呼吸,他便迫不及待拉着政祉安往外冲。

宗祯平被月桓推着跟在俩人身后,凌飞默默走在最后。

抵达东街后,杨一晟见这里街道虽然两旁也有摊棚,但多数都是两边店家摆在外面供下人歇息所用。

那些人即便交谈都是轻声细语,处处体现出大家族里的刻板规矩。

还不如南北街有意思。

满心的期待好似被一盆凉水浇了个透心凉,杨一晟不死心地选了几家瞧着生意不错的店面。

一圈下来,有些东西虽没在临郸见过,可终究同他预想中相差甚远。

东街行过大半,小家伙回头没精打采脑袋一转略带质疑又责怪的看向宗祯平:“叔,你是不是压根就没来过东街啊?!”

政祉安视线跟着幽幽望去,好似探究又似看穿一切。

宗祯平喉间一紧,面上毫无波澜且一本正经反问道:“安静,干净,井然有序,不好?”心底小人恨不得把臭小子一脚踢回临郸,

“这也算...”杨一晟瘪嘴反驳,被宗祯平不紧不慢地打断:“你是不是把你爹交代的事情忘了?”

杨一晟刚欲说‘你别想唬我’登时脑子灵光一闪,他犹豫的回身望向政祉安,歉疚道:“云安哥哥,我要去探望曾祖父,下次...下次我给你赔罪!”

明明是自己‘撒泼打滚’让人家留下来,结果自己又要先离开...

杨一晟一个劲儿的在心底骂自己不礼貌,脑袋缓缓地下,脸上逐渐爬上红晕,双手不自觉地扒拉腰间佩环。

小家伙正是将将懂颜面自尊的时候。

政祉安略用力地一掌拍到杨一晟右肩上,揶揄笑道 :“哟,要哭啊?!又不是日后见不到,臊眉耷眼跟个姑娘似的,还是不是男子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