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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发闷的声响迂回在磕碰的膝盖与地面上,伴随而来的,是那因阿谀逢迎被他听在耳中而显得有些恶心的语句—

“你这死孩子,谁叫你随便打人的?还不赶快认错,给人家小渊道歉!”

“我不…”

“啪!”

那被驱赶着跪在门口的孩子还愤怒地还口,只说出两个字,就被站在他身后的中年男子抽了一下屁股,话就梗在喉咙里。

“你欺负人家还有理了?谁让你去打他的?我不是说过…”那人恼怒着,恨不得再给自己这无法无天到处惹事的小崽子一鞭子。

而从头到尾,那被道歉者,则是始终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沉默着,看着这场闹剧。

“小渊啊,你看,宇儿他也不是故意的,这歉也道了,错他也认了,”中年男子一句话吞吞吐吐地说着,看着面前站着的,只及他腰部高的小孩,笑了笑,“这件事就…算了吧?”

他的目光又转向后面那间半掩着门扉,里面隐隐约约透出一股浓郁的药草味的房间,声音又大了些许—

“沈长老,这里的灵药还请您收下,这是文某的一些心意。”

桌面上放着一个精致的约莫拳头大小的木檀盒子,虽然密封得很好,可盒子周身残留的微微灵药味还是让人能够得知其内的东西,价值不菲。

站在原地的孩童没有动作,那双黑黝黝的双眼只是随着那人的话语在那木檀盒子上停留了一瞬,随即又转移回来,空茫茫地盯着某一处。

过分精致的容貌,细瘦的身体,以及那双无神的眼瞳,都让中年男子心中忍不住啧了一声—

也怪不得外头那些人说这孩子古怪,可不是嘛,看起来,若忽略那所有正常人类都会有的呼吸和心跳,这完完全全就是像一个人造的,没有自己灵智的木偶。

也不晓得沈长老那般看起来聪明的人,是如何生出,这么一个呆呆的孩子…

不过,也说不定?

男子的目光又偷偷地瞥了一眼那半掩的门扉,那从未在人前露过面的沈夫人,是那样的体弱多病,甚至见不得一阵风,就连沈长老寻觅了数十年的灵药,都未将其治好……

指不定,这病还是遗传的呢?

还未待他细想,那屋子里传出来的低沉男声便打断了他的思绪—

“多谢文兄的好意,不过只是孩子之间的小打小闹,不必放在心上,文兄不必在意。”

“自然自然,只是孩子之间的打闹而已,哈哈。”中年男子慌忙笑了笑,一把拽起还跪在地上的小兔崽子,告退道,“既然如此,那文某便不再多作打扰了。”

只要了解过这位沈长老的都知道,这位因为其夫人的病,向来不喜在院中接待客人,这一次,要不是许久没见这位出来,他没办法也不想找上门。

好在事情算是解决了。

目送着那两人,领着院子外的许多侍从浩浩荡荡地离去,孩童呆呆地看着。

“去把门再关紧些,沈渊,”那门扉内低沉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带着几分冷冽,“你母亲吹不了风!”

吹不了风?

沈渊眼睫眨了眨,走上前去,又重新将那还留有一丝缝隙的院门关紧了。

“将那盒灵药带进来。”

被放在桌面上的木盒被轻轻拿起,沈渊的脚步在那半敞的门扉前顿了顿,轻轻走进门,又转过身,像往常那人吩咐的一样,关紧了门扉。

毕竟爹爹说过,母亲她,吹不得风。

抬起关门的手腕上,宽大的衣袖因为重力往下垂落,露出那细弱的骨节上,一道细微的疤痕,淡淡的,几不可见。

“对了,今天又到了该蕴养你母亲的时候了。”

“嗯。”沈渊轻应了一声,转身,拿着那木盒朝床边走去。

不出意外的,今天又是母亲病发的日子。

那么久的时间算来,他也是习惯了。

习惯了什么?

孩童黑曜石般的瞳眸落在床边—

与他五官有六成相像的男人坐在床榻边,怀中搂着面色苍白的女子。

只是这女子的容貌并不如外人所想像的温婉柔美,反而透露出一股子魔域所特有的邪气与妖异,哪怕此刻浑身灵力全无,被缚在男人的怀中,却还是恶意地瞪视着他—

“沈倦秋,你真是…叫我恶心!”

习惯了这样日复一日的闹剧还是……

“只有亲缘只血才能续你的命,琬琬,我没办法,我真的,不想看着你死……”男人垂下眼眸,避开了怀中人的视线。

沈渊终于走到了床边,而那腕上的伤口,又像是从未闭合一般,从里面流出汩汩的鲜血,凭空飞入了男人手中的瓷碗里。

糅合着珍贵的,遍处难寻的灵药,艳红变淡,草木的气味掩去其中的血气。

“亲缘?若是寻得机会,我定会将这小崽子给杀了,只要一想到,同你有这样的联系,我简直恨不得,恨不得,唔…”

恶意的话语被一碗杂糅而成的“药”给堵住了。

沈渊冷静地站在那里,仿佛从手腕上流出的鲜血根本不是他的。

又或许是他早已习惯了。

习惯了他的所有一切,从出现到出生到现在,无论是作为一个种子还是作为此刻她的药引子,他的母亲,都是如此的憎恶他。

他只不过是一个工具,一个被沈倦秋用来给她续命的工具。

一个将她困于囚笼,求死不得的工具。

一个…多余的,不被爱着的,怨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