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芜坐在大雪呼啸的窗边,看着漫天纷飞的大雪。
外面盯着姜芜的人愈发的觉得这人有些无趣了,整日就是盯着窗户发呆,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姜芜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雪。
长安城里虽也年年下雪,可都是略微飘上几点雪花,只能积薄薄的一层雪,最大之时,也只是堪堪到了姜芜的脚面。
可这北疆的雪,仅仅是下了一夜,就已经到姜芜的小腿处了。
陈归安戴着斗笠,在冰天雪地中深一脚浅一脚的去给姜芜抓鱼吃,宫墙后面的湖结了好厚的一层冰,陈归安踩上去,转着圈跺了跺脚,发现完全没有薄的地方,只得抽出腰间携带着的佩剑,一剑刺了下去。
这一剑带了些许力气,冰面上破开一个小洞,他剑花一挑,两尾新鲜的活鱼破水而出,在岸上摆尾。
他背起装鱼的竹筐,又迎着风雪朝姜芜住的地方去了。
雪花丝毫没有要停的样子,姜芜坐在窗边,听到外面有断断续续的哭声,一问才知道原来是雪太大,压塌了旁边放东西的茅草屋,砸伤了人。
“这雪怎的停不下来了?”
陈归安湿漉漉的鞋底踩进姜芜的屋子,留下一个又一个脚印,他将竹筐放在地上,揭开盖子,鱼的腥气飘进姜芜的鼻子里,姜芜想着鱼身上细腻的肉,不禁吞了吞口水。
“不知道,我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雪。”
姜芜抱着落了雪的竹筐,打了个哆嗦。
真的好冷。
“往年这么大的雪也是稀少的,今年也不知怎么的,这雪竟下个没完没了了。”
陈归安端来一个盆子,随手搬了姜芜屋里的一个椅子坐着,手起刀落,几下就拍晕活蹦乱跳的鱼。
“我先掏了这鱼的内里,你莫看,怪恶心的。”
姜芜偏了偏头,看着呼啸而过的雪花。
远处的山上也是白雪皑皑一片,姜芜知道,萧茕就带着长安的军队盘桓在那山脚附近,近来她已经鲜少听到双方开战的消息了,想必双方应是都点到为止。
但就是这份安宁,让姜芜有种暴风雨前的宁静之感,她不知道萧茕那边如何,也不知道这么大的雪,他们那边的人能不能熬过去。
姜芜想快些结束在这里的日子了。
她有些想念她与萧茕围墙之间的那棵桂花树了,也不知道那桂花树上的桂花开的好不好。
这北疆的事情复杂繁琐的就像是一团乱麻,姜芜抓住了这乱麻中的一条线,费了好些神思才捋清楚。
北疆王些许年前被押在长安城做人质,日子到了之后,北疆王回到北疆,谋权篡位,又急于绞杀这股不同的声音,功成名就之后,他回途遇到大雪,被陈清明的士兵所埋伏,双方交战,北疆王万不得已提前启动了埋在苏长风身边的这步棋子,陈清明一箭射杀了苏长风,北疆王全身而退,冯楚月也在这时,怀上了宇文慧雯。
诞下宇文慧雯后,冯楚月也许后悔过,想寻个由头掐死宇文慧雯,可这宇文慧雯,乃是北疆王的第一个孩子,他子嗣稀少,自是对宇文慧雯十分看重,宇文慧雯这才得以平安长大。
宇文慧雯出生时,冯楚月怕人看出端倪,将太医院上上下下全换成了自己的心腹,谢仁便是在这个时候遭了殃。
可随着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宇文慧雯在极小的年纪就帮冯楚月出谋划策,铲除后宫的异己,让冯楚月意识到她再也无法掌控自己的孩子了,她不想在自己的身边再埋炸药了。
她表面上在铲除后宫,暗里却开始思索对宇文慧雯下手的法子了,谢锦屏生的貌美,北疆王来她这里次数又多,免不得多瞧几眼,再后来她知道谢锦屏不但与曲肃的儿子曲沛成郎情妾意,又和自己的儿子拉扯不清,她虽知道是自己的儿子主动招惹谢锦屏的,但她还是把谢锦屏迷晕了,随后让人趁着宇文慧雯外出之际,把她钉在了宇文慧雯的床下。
她的儿子,怎么能是一个贱丫头所能染指的。
谢锦屏的尸首陪着宇文慧雯度过了许多年,每每晚上二人只有一板之隔,这尸首吸干了宇文慧雯的精气与运气,她趁着战乱,让人带着魇装作苗疆的人,把宇文慧雯从北疆王的眼皮子底下带走了,后来,又找了人杀了宇文慧雯,把她的死嫁祸给周边的邻国,用宇文慧雯的尸首,喂了一只唯曲肃马首是瞻的蜥蜴。
等等,曲肃。
她终于知道曲肃与冯楚月是因为什么事情拧成一股绳了。
能把魇从苗疆这一路带过来的,也许就是曲肃,他把魇封在羊骨里养着,或许他带了许多只回来,只要一个,能活一个就好了。
至于盗了苏长风的墓这事,姜芜猜可能是冯楚月怕事情败露,想给自己寻些什么保命符,便差曲肃带人走了一趟这长安,曲沛成还去自己那求了卦,那小女孩说去了三个人,曲肃,曲沛成,探子的名单也许在那第三个人手里,否则冯楚月早就拿出那东西来顶罪了,也不至于使出自燃这招。
不过姜芜也不执着于寻找那份名单了,事情结束后,北疆怕是只会存在于历史之中了,而北疆的探子在外漂泊多年,也能回朝接受嘉奖了,那份名单,自然也就失去了它的作用。
也不知道宇文慧雯躲哪去了,姜芜近些日子一直在找她,谢锦屏尸首所布的阵,让宇文慧雯无法离开自己的屋里,她只能附在自己同母异父且有血脉关系的弟弟宇文承宇身上,这才能在宫里自由活动。
可她不能再上宇文承宇的身了,她怨气冲天,每附身一次就要消耗掉宇文承宇体内些许的阳气,她若是再来几遭,宇文承宇的命怕是都没了。
姜芜坐在窗边,支着下巴对陈归安说道。
“怕是明日,曲肃就要回来了,不然可真对不起她闹的这出大戏。”
不知是不是姜芜的错觉,这风雪又大了些,大的姜芜几乎已经看不清楚远处的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