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茕的营帐里传来幽幽的药草香气,萧茕拿了一条干帕子,替姜芜一点点擦着发丝上的水。
“你怎的带了这么多草药?”
“怕你们不够,更何况,军中那些药的药效远远不如我这个吧。”
姜芜将被压成团的药材一点点的捋顺,放在自己的包袱上,包袱放不下的,姜芜就将衣服挂起,把草药卡在衣服各处的小口袋里。
“对了,陈清明的腿好了吗?”
姜芜突然想起这个事,随口问了一嘴。
“基本已经痊愈了,阿芜,你给他用的什么药啊这么神?”
“就是一些驱寒的符,他那腿是冻出来的,把骨头里沾着的寒气逼走,他那腿自然就好了。”
萧茕瞧着她的背影,觉得她与自己记忆中的龙九子好像完完全全变成了两个人,以前的龙九子,尊崇龙的力量,她秉持着神力可以解决一切的原则统治着浮屠山。
而现在的姜芜,更像是一个有血有肉的术士,用着普通人的生存法则慢慢在长安城摸爬滚打着,也会受伤也会被误解。
二人说话间隙,陈清明与苏长风一起来了,萧茕的营帐里终于点起了蜡烛,陈清明与苏长风瞧见一屋子的花花草草和与萧茕面对面坐着的姜芜,差点被惊掉了下巴。
“嘘。”
萧茕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她来这里的事情,要保密。”
苏长风还没开口,陈清明先开了口。
“姜掌柜乃是神人,军中这些人不敢对她怎么样的,更别说以姜掌柜的本事,这些人根本无法伤她分毫。”
苏长风使劲拍了陈清明一下。
“军中人员混杂,虽说是从各地挑选的精英过来,但你永远不知道,他们这里是什么样的。”
苏长风指了指自己的心口。
“姜掌柜是来帮助我们的,想要保护好她,不让她被这些琐事分散心神,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让别人知道她的存在。”
“更何况,她是个女子。”
苏长风瞧着陈清明,陈清明恍然反应过来,他这才真真切切的意识到,姜芜就算再厉害,她也终究是个女子,当年陈清明手下的兵里有人偷偷带了女子进来,被人误以为成了军妓,若不是陈清明发现的早,那女子还不知道要遭受什么样的凌辱。
“知道了。”
陈清明点点头,还是他想的太少,他宛如做错了事的孩子,悄悄瞧了一眼姜芜,却见她面色如常,丝毫没有因为他的话而面露不悦,她这才松了口气。
“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你们要找的,是什么?”
姜芜将手中的热茶放下,随手拿起一旁的汤婆子暖着,瞧着苏长风的眼睛问道。
“是一份,我军在北疆的探子名单。”
姜芜不由得将手中的汤婆子紧了紧,难怪,那些北疆人不远万里去往长安城,找到了苏长风的坟墓,甚至不惜挖了他的坟,也要把东西拿走。
“同样,北疆也在我们这里安插了探子,这件事情,应该也是他们的探子泄露出去的,不过,那名单是用密语写的,就算是他们拿到了,一时半会也解不出这些密语。”
“可这只是时间问题,他们的探子若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做到了能接触到密语的那个位置,可能我们几十年的努力就全部白费了,更何况,那还是几十条果敢之士的命。”
姜芜瞧着蜡烛一跳一跳的火苗,突然想起件事情。
“等等,萧大人,如今这些奇行军中,是否还有当年的故人?”
“没有了,我特意核查过了名单。”
“那就好。当年陈清明亲手诛了苏长风之事,并不是一件能被时间磨平的小事,别说十年,就是二十几年过去,他们怕也是不会忘记的,更何况若是北疆还未暴露的探子,对他们二人的印象更为深刻。”
“姜掌柜的意思是,若是被他们瞧见了我还好好的跟随军中打仗,这谣言往出一散,光是稳定军心我们怕都是需要许久。”
苏长风接过了姜芜的话头,姜芜点点头,幸好萧茕做事缜密,出征之前对着当年的那份名单细细的核查了好几遍,确保如今军中之人都是第一次瞧见苏长风这张脸,为了保护他,萧茕还给他划掉了姓,军中众人皆以为他姓长名风。
“既然这般麻烦,我们把密语改了不就行了吗?启用新的密语,那旧的名单不就没用了吗?”
陈清明是武将,脑子也直,在他的思想了,用不了的扔掉不就行了吗?何必还要弄的这么麻烦。
姜芜摇了摇头。
“不行,若是要启用新的密语启用,要先向朝廷报备,即便是朝廷立刻批准了我们的请求,我们还要想办法送一份新的密语给潜伏在北疆的探子,探子们又需要花大量的时间去记忆去销毁,纸质密语在他们手中的时间越长,他们暴露的风险就越大,就越危险。”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众人都陷入了一个死胡同里,大家都有些沮丧。
“这样吧,你们在明我在暗,你们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我来试着找找看看能不能找到北疆安插在我们这里的探子,即便是伪装的再天衣无缝的人,也一定是有破绽的。”
姜芜抱着热热的汤婆子,在这战场之上,她确实做不了什么,甚至连行动都会受限,躲在暗处,观察着军中来来往往的每一个人,抓住潜藏在黑暗里的蝼蚁,这是她唯一能替萧茕做的事情。
更何况,除了北疆的探子,她还要找到,到底谁是想杀萧茕的人。
姜芜第一次有种腹背受敌的感觉,她忽然觉得有些讽刺,他们在前线杀敌保家卫国,而他们的背后,他们想保护的人,却在千方百计的想置他们于死地。
姜芜的兵法学的有些弱,当初付文君怕是也没想到,她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会孤身一人跑到战场上来,所以只教了她些皮毛。
可他教给萧茕的,却是实打实的兵法谋略与人心,陈清明与苏长风走后,姜芜瞧着萧茕对着这周边的地图看了又看,萧茕不睡,她也不睡,一直到半夜,姜芜的头都快要磕到桌子上时,萧茕长呼一口气,放下了手里的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