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慈烺听后颇为惊喜,忙站起身来,问:“真是沈文奎?”
“回陛下!”
这时,内阁次辅倪元璐先回道:“内阁已先问了,此人确实是臣的同乡沈文奎!”
倪元璐说完,神色就不由得黯然下来。
朱慈烺见此道:“怎么,卿这是替他感到可惜?”
倪元璐忙回道:“回陛下,是的!沈文奎本是臣同乡兼挚友,其才在臣之上,如果他当年不被建奴俘虏,恐仕途也在臣之上。”
“卿不必妄自菲薄!”
“现在卿是阁臣,他为阶下囚,才证明天下公道还在!”
朱慈烺这时说了一句。
倪元璐拱手称是。
而这时,范景文则禀道:“陛下,沈文奎想面圣。”
“想见朕?”
朱慈烺听后呵呵一笑,道:“宣他觐见!朕倒想看看他想说什么。”
……
沈文奎也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就被明廷的官差抓获。
沈文奎对此是百思不得其解。
他本以为,就凭他在江南士林中的关系,以及众多在暗中愿为建奴充当细作的江南士绅的掩护下,他是能够很安全的在江南参与谋害朱由检等的阴谋的。
但谁知,没过几日,他就被抓获了。
以至于,他好不容易回了一趟江南,结果,他都还没有来得及品尝到江南秦淮河千金姬的滋味,便被发现了!
这怎么不让他感到诧异?
好在,审问他的应天巡抚祁彪佳也是他同乡兼好友,愿意与他多说几句。
所以,他进而也就得知,他之所以落网,原来是因为打扫公厕的一名老妪,发现他在公厕盯着他自己的跪像神态失常,而因此报告给了官衙,还提前跟踪了他。
这让沈文奎欲哭无泪。
他是真的没想到,明廷会把眼线都安插到了打扫公厕的普通庶民中间,甚至连一不易让人注意的老妪都又可能是朝廷的眼线。
但一想到陈之麟说的明廷的确在发动庶民也与朝廷一起抗清的诸事后,沈文奎也就不觉得奇怪了。
沈文奎现在也只能接受自己已经被发现的现实。
不过。
沈文奎一被抓获,就没有打算为建奴做任何隐瞒,而是很主动地向抓他的人交待了自己的身份,这才使得祁彪佳能在最短的时间内知道沈文奎本人被自己下属抓获。
而沈文奎主动交待自己的身份,就是为了见到祁彪佳,进而想通过祁彪佳再见到内阁的倪元璐,最终见到皇帝朱慈烺。
在朱慈烺下旨宣见他沈文奎后不久,沈文奎就被押到了御前。
沈文奎一到御前,朱慈烺便问着道:“你为何想要见朕?”
“因为学生想把知道的一切都告知于皇上!”
“且学生愿意为大明恢复北方河山尽一份力!”
“因而,请皇上给学生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只请皇上将来一统天下后能为学生正名,撤掉学生的跪像!”
沈文奎说着就抽噎不已,泪如雨下。
很明显,他是真的被自己的跪像刺激到了,而不想自己被雕刻成跪像,而被天下人一直羞辱下去。
当然,沈文奎也知道,这也是他现在唯一求生的机会。
朱慈烺听后笑了起来:“你果然是个聪明人!只是,你凭什么觉得朕需要你来给朕立功?你觉得你自己够资格吗,难道朕身边就没有可用之人了?非得用你这么个无耻的小人!”
“皇上!”
“学生虽然是很无耻的小人,但是学生现在也没有资格和您耍心眼啊!”
“学生现在是真的想为自己洗脱一下罪孽啊!”
“皇上有所不知,学生是摄政王多尔衮和洪承畴派到江南联络江南各大士绅暗助我大清,不是,是暗助建奴明年春耕结束后南征成功的总联络人,江南有哪些权贵官绅是我大清的细作眼线,学生是最清楚的!”
“皇上可以通过学生揪出他们,也可以通过学生利用他们!”
“当然,皇上也可以通过严刑逼供的方式,让学生供出他们,没有必要非得跟学生谈条件。”
“但皇上请细想想,如果学生因此被皇上处置了,建奴的摄政王多尔衮和替他负责打探南方机密的洪承畴难道就会不知道学生落入了您的手里,然后就不会换一个人总揽江南机密事,且继续在江南发展眼线吗?”
“皇上可知道,天下士绅早已不耻大明久矣!”
沈文奎刚说到这里,倪元璐就在这时忍不住呵斥道:“沈清远,你休得满口胡言!”
沈文奎没有理会倪元璐的呵斥,只对朱慈烺继续说道:“皇上,学生说的是肺腑之言啊,何况,学生也没必要在这个时候非得激怒您,而给自己多加几刀凌迟之数。”
朱慈烺听后颔首道:“那你继续说下去!”
沈文奎大喜,忙道:“是!皇上是英明之君,这是学生在清廷那边冷眼旁观几年所知道的,因为就连多尔衮他们都时常暗叹皇上难以对付,更别提多铎更是将皇上恨得咬牙切齿,还有范文程、洪承畴也因为皇上在南方行事英明而愁眉不展!”
“别说废话!”
朱慈烺这时说道。
“是!”
沈文奎这时便继续说道:“所以,皇上应该清楚,以皇上如今救天下的法子,是天下士大夫不愿意接受的法子!”
“毕竟皇上的法子竟然是把汉人庶民当人,借着民族大义的名义,让匹夫也参与天下救亡,这岂不是将士大夫与汉人庶民同等?”
“本来士大夫就更期待异族建奴能入主中华,而能使得建奴能如蒙元一样,因为不懂汉礼,不通汉风,所以不得不更加依赖他们,乃至更加优待他们,如包税于他们,而不再问其他,使他们能自由克削汉人庶民,乃至自由兼并田地!”
“可现在,皇上不但连以前大明对士绅的优待都没再遵守,反而联合庶民监督士绅控制士绅,逼着他们也缴税,这岂不是让他们更希望建奴能入主中华,更希望大明灭亡吗?!”
倪元璐这时站了出来:“陛下!他这是一派胡言,天下士林不至于丧心病狂至此!”
“不丧心病狂的士大夫有几何?”
“不然,天下岂会衰败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