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一故作淡定回到自己住处,将门关上也不点灯,直接躺在床上;或许是夜色让他有了几分安全感,取下黑布脸上神色放松了许多。
嘴角上扬,在那张僵硬的脸上略显有些诡异,眼里闪过一抹兴奋;他也没想到居然这么顺利,陛下真的同意了。
等接到两个弟弟,带他们出宫去,到时借着训练影卫之名。
偷偷打听民间神医的下落,若是能配出药丸,他们完全可以带着药丸逃出去;过着天高任鸟飞的快活日子,不必再像现在这般小心翼翼。
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什么时候死无全尸都不知道,这种日子他实在受够了;虽然三十五岁可以被放出宫,但谁能保证一直这样执行任务,还能顺利活到三十五岁。
想到出宫的事,眼里闪过一丝煞气,暗哼一声;别以为他不知道,所谓三十五岁放出去不过是个借口,自古以来影卫不过是皇帝的影子。
作为皇帝手中的一把暗刀,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事,哪里会有寿正终寝的好日子;宣帝本就心胸狭隘,又怎么可能让影卫活着出去。
曾有个跟他有过命交情的影卫被放出去,临走前他们约定过再相见的日子,谁知后来从未联系上过;他也曾偷偷去找过,始终杳无音讯。
他已经快三十三岁了,算是影卫中年纪最大的,还有两年多;就要被放出去,他有预感被放出去的日子就是他的死期。
已经没有时间再让他慢慢筹谋的,这次是难得的机会,他必须抓住;就是死,他也要在死之前将两个弟弟安排好。
想到这里眼神越发坚定起来。
宣帝寝宫内
宣帝目送影一掠出去,原本和蔼的神色拉了下来,神情有些不悦。
老太监见状挥了挥手,给小太监个眼色,示意将大门关上;抬头看了看房梁,今日影一休沐没人,其他影卫在外面看守。
凑近宣帝小声道:“陛下可是有些不放心,若是不放心,大可以让其他人去训练新影卫;武功差些无妨,多训练些就是。”
宣帝后背靠在后面,闭了闭眼,整个人透着几分疲惫;世人皆知皇权至上,可这高处不胜寒的滋味只有个人能体会到。
没有可以交付真心的人,后宫的女人是为了皇权稳固娶得,对他看似温顺;实则眼里只有家族利益,没什么真心,大臣们也是各有各的心思,盘综错杂的关系,动不行不动也不行。
他看似权利最大,实在处处受限制,各方面关系要平衡;唯一信任的影卫,若不是孤儿,依旧要提防着。
“你不懂,影一他跟我最久,若说有什么不满意的就只有一条;他有两个兄弟,当初留下,只是为了更好掌控影一。”
“没想到现在反而成了可能存在的威胁,若影一是孤儿,反而没有这么些麻烦了。”
老太监谄媚道:“可需要老奴私下……”
剩下的话没说,宣帝看完他的神色,就知道他什么意思。
神色复杂,脸上似有遗憾,喃喃道:“若是趁他们小时候处理掉就好了,现在根本不行,孤还要依仗影一;这时候他两个兄弟出事,孤的嫌疑最大。”
“非但不能动手,还要反过来将人保护好才行,这时候惹恼他不是明智之举。”
说道这里停顿了下,眼神凉薄:“等他将新的影卫训练好,到时候也差不多三十五岁了吧,直接放出宫处理掉;永绝后患。”
说完朝老太监招招手,示意他凑近些。
宣帝压低声音道:“你派个机灵的去盯着影一,若是发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随时来跟孤汇报。”
“孤虽然惜才,但是也绝不能容忍,有人在孤眼皮子底下有别的心思;一次不忠百次不用,在他死之前将他所有价值榨干。”
他想的简单,影一也活不了太久,一旦把人训练出来;到时候他也差不多可以死了,至于他那两个兄弟杀起来轻而易举。
完全不用担心。
帝王术就是要将所有人玩弄于鼓掌之间。
老太监连连点头称:“是,老奴知晓分寸,陛下放心。”
宣帝说完感觉整个人有些累了,挥挥手示意老太监下去。
“陛下今夜是否翻牌子?”
“不了,孤今夜想好好休息一下,你也出去吧;对了点上安神香,孤这几日头一直不舒服,睡得不安稳。”
老太监尖细的声音响起,关心道:“陛下是否让太医帮您诊断下?”
“不必了,孤就是没睡好而已,这人呐真是老了;不中用了,以前年轻力壮时,批改奏折几日不睡都不会这般疲惫。”
自言自语道:“看来是要立太子帮孤分担政务了。”
老太监听后眼神一亮,似是很兴奋,小心翼翼道:“是的,陛下这般实在辛苦,不知陛下中意谁?”
“再看看吧,老二老三都不错,虽说立长立嫡。”
说完摇摇头,满脸失望的神色。
“老大实在有些过于懦弱不堪大用,不如老二老三足智多谋,这江山若是交给老大;怕是要被那些老狐狸玩得团团转。”
有气无力道:“孤可能真的是老了,近年来实在有些力不从心,确实该交权出去;只是这将军府众人实在是孤心头大患,让孤寝食难安。”
“你先出去吧,孤有些困倦,要睡了。”
老太监帮宣帝掖好被角,弓着腰蹑手蹑脚退了出去,轻轻将房门带上。
将拂尘一甩,尖声道:“小桌子,仔细着点,好好伺候陛下;杂家乏了,先下去眯一会去。”
“遵命,总管大人,您请放心。”
老太监走回房间,看着守在门外的小太监,瞟了一眼挥手道:“去,给杂家做碗馄饨去,都别在这碍眼了,下去下去。”
看着走廊里空无一人,小心将房门关上,看着帘子后面走出的身影。
压低声音道:“请告诉贵妃娘娘,陛下中意二殿下和三殿下,意欲立二人中一人为太子;大殿下不在其中,不知娘娘答应杂家的事,可有办到。”
帘子后传来一道女声:“当然,娘娘可是言而有信的,总管想找的人已经找到;现已安排在宫外的庄子上,若是想见他们,娘娘随时可以安排。”
伸手递出半块玉佩递给他,轻声道:“公公若是无事,奴才先下去跟贵妃复命去。”
老太监压抑着心底的激动挥挥手,示意她可以走了。
等人从窗户翻出去后,颤巍巍将灯点上,整个房间立马亮了起来。
布满皱纹的手上,借着灯亮反复摩擦着半块玉佩,从脖子上掏出另外半块;将二者合二为一,果然纹丝不差。
顿时老泪纵横,当年他为了活命,抛下妻儿入宫当了太监;后来稳定后想找他们,却发现他们母子早已搬走。
这么些年过去了,他唯一活着的念想就是儿子,他不怕死,就想死前能见见儿子; 将这些年攒下的财宝交给他,享受几天天伦之乐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