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缓步出来,秦归晚忙敛起情绪,顾濯缨朗声喊道:“母亲。”
她的视线扫过二人,说她现在暂住府衙,让秦归晚回去收拾一下东西去找她,这几日随身伴她左右。
秦归晚低声应是,行礼后,骑马回了小院。
沈安菱正在收拾东西,见秦归晚安然无恙进来,惊喜道:“秦姐姐,你回来了。”
秦归晚望着她手里的行李,疑惑不解,“你这是要去哪里?”
沈安菱把行李包裹用力系好,直起身,浅笑盈盈。
“刚才崔大娘说,杨坊那边有不少娘子军伤员,需要人帮忙做饭、洗衣、换洗止血纱布,我想过去搭把手。”
“崔大娘已经在安排马车了,一会就送我过去,我让她顺便找人告诉路大哥一声。”
秦归晚有些意外,沈安菱娇娇弱弱,她从未见对方做过任何粗活。
“秦姐姐,我知道,你们都觉得我胆小懦弱,十指不沾阳春水,除了哭什么都不会。”
她伸开自己白嫩细长的十指手看了看,忍不住轻笑起来。
“可我早已不是沈家五小姐,现在是路大哥的未婚妻子,他在守城,我不能在家闲着什么都不做。”
“我从未觉得你懦弱。”秦归晚缓缓弯眉。
一个贪生怕死的懦弱之辈,肯定早就在箕城危难之际提前离开了。
“路绥知道你的做法,一定为你骄傲。”
沈安菱露出贝齿笑了,用力点了点头。
秦归晚也迅速收拾好包裹,两个人在门口告别,临走前,秦归晚又扫了一眼小院。
墙角的玫瑰经过上次的暴雨,根部已被全部泡烂。
她苦笑着扯了扯嘴角,翻身上马,扬鞭而去。
她住进了衙门后,开始每日跟在长公主身后。
东羌人又连续发动了四次攻城,长公主每次都会亲自上城楼为众人击鼓助阵。
綦毋金琒几次想射杀长公主都被秦归晚的箭挡了回去,这让他恼怒不已,攻城越加猛烈。
好在大楚每次都能险胜,可是,死伤人数也越来越多。
就这样苦熬了十天,粮草开始捉襟见肘,今日一早,长公主开始和韩将军、几个副将商议,如何征用百姓以及再次征粮。
正讨论激烈,有探子高声来报:“将军,有急报!”
“东羌的十五万兵马已到巴库营寨,正在休息整顿,明日就要赶往这里和綦毋金琒汇合。”
“什么!”
满屋将士面色猛变。
这速度,比他们预估的还要快两天。
探子跑得气喘吁吁,他缓了口气,吞咽了一口口水,“他们还带来了五台巨型投石炮!”
“你可探清楚了?”韩苍厉声问道,探子回:“将军,末将绝没看错。”
满屋人下意识望向韩将军。
韩苍沉眸,看着墙上的舆图浓眉紧蹙,少顷,用手点了点舆图上的一座峡谷。
“这是他们从巴库营寨到这里的必经之路,若能在这里毁了对方的辎重队伍,只要我们能苦熬坚守十几天,他们自然就退兵了。”
一台巨型投石炮能在半个时辰内砸坏箕城营寨的城墙,整整五台,一旦运到城门下,再加上十五万兵马,破城轻而易举,他们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屋内瞬间安静了下来,气氛沉重得几乎要凝固。
那峡谷确实是适合伏击的好地方。
想要潜伏也有办法,找一队人突袭綦毋金琒的营帐,吸引住他们的注意力,而后掩护另外一小队人去峡谷埋伏即可。
问题是,想要以少胜多,毁掉敌人辎重,在峡谷两边炸山是唯一的办法,可守城的火药早已所剩无几,此计想要进行,简直痴人说梦。
说来说去,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众人正沉思之际,一个清脆的女子声打破了静谧。
“我有个办法可以一试。”
大家齐齐看向长公主身后,一个老副将见对方是个长相柔雅的年轻姑娘,忍不住蹙眉。
韩苍凌厉地瞥了一眼老副将,孟盼兴奋道:“你快说说。”
秦归晚大方站出来,对着众人行一礼,“我们现在最难的是火药不够。”
“我有个办法,不需要火药,便能把山炸了。”
“胡闹!”年迈的副将气得胡子都歪了,“什么时候了,你一个丫头片子还在这里说痴话哄大家。”
长公主冷冷扫过那老副将,“且让她讲完。”
老副将气哼哼闭了嘴。
众人死死锁着秦归晚的脸,屋内落针可闻,秦归晚从容不迫地说:“在石缝里点火,而后泼凉水,让山体自然炸裂。”
她从怀中掏出一张人皮面具,当众覆在了自己脸上。
她当时让崔大娘找人做这些面具,是为了必要之时能带上扰乱东羌军心,没想到,真的派上了用场。
众人惊愕地看着她从一个清雅的姑娘变成了东羌天神的模样。
“我有六百张这种面具,敷上后,炸山前佯装天神在山顶喊话,就说天神要降罪于东羌。”
话音一落,孟盼击掌兴奋道:“东羌人最敬畏天神,天降巨石毁掉辎重,即便主将知道是我们的人在装神弄鬼,下面的人还是会军心大乱。”
她越想越是激动,连连啧舌:“此计一石二鸟,当真精妙。”
老副将顿时喜笑颜开,双眼放光,“用火药时间长了,倒是把炸山的笨法子给忘了。”
“还是姑娘聪慧。”
长公主赞许而笑,韩苍依旧蹙着眉,神色肃穆。
“此计确实精妙,只是需要不少敢死之人。”
大家面面相视。
这群人,一旦出了城门,基本不能指望活着回来。
敢死队必须自愿,若是勉强,一旦胆怯临阵脱逃,后患无穷。
死不怕,怕的是出城后落到东羌人手里,也许会生不如死。
“末将愿当敢死之人。”清朗的男子声音从门口传来,众人同时扭头。
顾濯缨刚从城楼下来,盔甲上还沾染着深秋的寒气。他这段时间不停往返于杨坊和城墙之间,俊朗的五官憔悴得厉害,许是很久没休息好,眼底乌青严重。
他踏进屋,单膝跪下,对着韩苍抱拳道:“末将顾濯缨,愿带队去炸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