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绥觉得这女子声音颇为熟悉,还未想到是谁,追上来的壮汉便叫嚷道:“快把这娘们交给我们。”
“识趣的就不要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路绥冷着脸,一把扯开怀中人,伸手便抓住了刚才叫骂之人的胳膊。
咔嚓一声,竟生生拧断了。
跟着顾濯缨这么多年,还没人敢骂他是狗。
他忽然出手,完全没有任何预兆,围观之人皆愣了。
被拧断胳膊的壮汉惨叫连天。
另外两个壮汉俱是傻眼一瞬,旋即恼羞成怒,挥拳而上。
路绥气极反笑。
什么东西?也敢和他动手?
很快,两个壮汉同样被拧断胳膊,躺在地上哀嚎。
收拾完三个人,路绥心情大好,扭头看向旁边被吓傻的白衣姑娘。
“你是谁?为何认识我?”
白衣姑娘噗通一声跪到地上,双手抱着他的大腿,放声痛哭。
“路随从,我是沈安菱啊……”
“沈安菱?”
路绥怀疑自己听错了,俯身摘下了女子头上的帷帽。
围观之人纷纷惊呼。
这姑娘的头发居然只有寸板长短!
羞耻和屈辱让沈安菱本能捂住脸,抖着身子泪流不止。
路绥脑袋懵懵的,完全转不过弯。
他没记错的话,削发为尼的应该是沈安菁。
且对方这会应该在京都的家庙里修行。
周围人的指指点点让他意识到,自己实在不该随便摘下手里的帷帽。
这里也不是询问前因后果的好地方。
他飞速将帷帽扣到对方头上,把她拽了起来。
“跟我走!”
*
两刻钟后,别院。
“你说你是沈安菱,当初想扑我下鱼池,还被毁了清白的是你姐姐。”
顾濯缨坐在四轮椅上,看着跪在自己面前哭得梨花带雨的女子,一脸不可思议。
“你且说说,你为何从家庙流落到这里?那些追你之人又是谁?”
沈安菱已哭的双眼红肿,声音嘶哑。
提及此事,依旧忍不住悲从中来。
断断续续说了自己的遭遇。
被替换身份送到家庙后,她每天以泪洗面,不敢相信自己的姐姐竟然能做出如此残忍之事。
她盼着母亲去看她,听她解释,为她伸冤。
可是没几日,沈晏之便提出了广恩令,沈家之人根本不敢随便出门。
她始终没等到任何人去看她。
接着便是二房接连出事,她得知消息后,心如死灰,彻底做好了一辈子青灯古佛的打算。
没想到,还有更深的地狱在等着她。
二房变成姨娘掌家,无人关心她的死活,有宵小趁机打起了她的主意。
深夜潜入家庙,想要欺辱她,骂她已经失了清白,何必装贞洁烈女?
她慌乱中用盆钵敲破了对方的脑袋,见对方浑身是血地倒下,她吓得六神无主,当场逃出了家庙。
出来才发现,天大地大,无处可去。
爹娘已经没了,姨娘不会管她生死,姐姐更不会让她回去。
她的父母害了大房,她亦没脸去求沈晏之帮忙。
绝望之下,想离开京都,找个没人的地方了却余生。
可她刚出了京都城门不远,就遇到了几个贼人。
对方见她穿着海青,又独身一人,以为是个落单的尼姑,直接将她绑了起来。
这群贼人在京都附近掳到无权无势无亲人的独身姑娘后,害怕被官府发现,统统卖到了边境城邑。
她便这样被带来了闻州,卖给了青楼。
老鸨见她姿色不错,准备等她蓄好长发,再安排她接客。
她今日一早趁着看守之人不注意,从青楼跑了出来。
那三个壮汉是青楼的打手。
顾濯缨听完,冷静反问:“我怎知你说的是真是假?”
一想到沈安菁曾对他下药,想要生米煮成熟饭,他就恶心的吃不下饭。
沈安菱俯身跪在地上,双手握拳,眼泪大滴大滴落下。
“贼人怕卖不上好价钱,路上并未碰我。”
“我清白尚在,世子爷可找人为我验身。”
“我所说若有半句谎言,愿入阿鼻地狱,永不超生。”
顾濯缨抿唇不语。
如此笃定,甚至愿意屈辱地验身,那便证明没撒谎。
做坏事的不是她,不该对她一个无辜之人喊打喊杀。
直接赶走的话,出门还是会落到贼人手里。
可他不想和沈安菱扯上任何关系,平白让晚晚误会。
沉吟片刻,他看向了旁边的路绥。
“人是你救的,我把她交给你了。”
路绥差点蹦起来,“世子爷,凭什么交给属下?”
他一个大老爷们,怎么安置一个弱女子?
“她现在无依无靠,你救了她,若是不负责到底,她出去还是会被人再次抓走,沦落到风尘之地。”
“届时,你的良心如何过得去?”
路绥被堵得哑口无言。
他只是顺手救人,怎么平白被讹上了?
沈安菱不想路绥为难,含泪朝着他磕了一个头。
“路随从,今日多谢你的救命之恩。”
“菱儿给你添麻烦了。”
说着,果断起身往外走。
路绥见顾濯缨坐的四平八稳,一副打定主意不管不问的气势,顿时头都大了。
三两步跳上去,挡住了沈安菱的去路。
“你去哪里?”
“我没说不管你!”
沈安菱望着眼前肤黑雄俊的男人,泪流满脸。
从被送去家庙到现在,这是唯一在乎她生死的人。
顾濯缨微微歪头,眸底笑意难掩。
路绥扭头看到顾濯缨的表情,气的脸都黑了。
*
顾濯缨不想别院里出现其他女人,路绥便在附近临时找了一个小院安顿沈安菱,并寻了一个婆子伺候她。
“你暂时在这里住着,有事让人去喊我。”
“那群青楼打手我自会处理,你不用担心他们会找来。”
沈安菱擦干眼泪,哽咽着对路绥行个万福。
“路大哥,你的大恩大德,菱儿没齿难忘。”
“以后结草衔环,执鞭坠镫。 ”
路绥从未被姑娘喊过大哥,一时觉得哪哪都别扭,随意敷衍两句,火速离开了。
回到别院,已是日落。
见顾濯缨正在悠闲地陪秦归晚玩投壶,他越想越是憋屈。
顾濯缨不愿添麻烦,就逼着他去管沈安菱。
他尚未成亲,养一个姑娘在外面算是什么事?
秦归晚又投进去一只羽箭,回头对着顾濯缨笑了起来。
抬眼看到远处神色奇怪的路绥,不解地问:“我见路绥面色不虞,可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
顾濯缨轻摇玉扇,慢条斯理道:“可能是天气燥热,有些上火。”
秦归晚颔首,“最近几日确实闷热严重。”
“我明日煮些祛暑凉茶如何?”
顾濯缨见秦归晚眨着眼睛说的一脸认真,不由笑了。
“晚晚这提议甚好。”
第二日,秦归晚当真煮了一锅凉茶,还专门给路绥送了一碗。
路绥端着凉茶,眼皮抽了又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