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傅君意的高喊,一直守在帐外的太医忙进来。
傅君意骨节分明的手触在郑淑宁颊边,那滚烫的热意不由得让他心慌。
她原本因失血过多苍白无比的脸色爬上了潮红,张张合合着唇在说胡话。
太医眉头紧皱着给郑淑宁把着脉,一脸的紧张,要是淑妃娘娘真的出了事,他们的小命可就不保了。
诊脉完之后,太医恭敬跪在傅君意前面:“皇上,淑妃娘娘因着伤口发起了高热,得尽快降下来。”
傅君意心乱如麻,毒素还未清除又来了高热:“还不快去写方子!”
“这…”太医犹犹豫豫不敢说话。
傅君意更加心烦,冷声道:“这什么?说!”
太医低头不敢看他一眼,唯唯诺诺道:“淑妃娘娘用着解毒丹,万万不可用其它药了,以免解毒丹的药效减弱。”
傅君意心跌入谷底,这种随时会失去她的感觉让他感觉失控,就像花草突然没了赖以生存的土壤,没有活下去的根本。
他重重吐出一口浊气,声音低沉而沙哑:“淑妃的热可有其他法子。”
太医的头更低了,“如今之计,微臣只能给娘娘针灸,用冷冰降温,还望皇上恩准。”
傅君意立刻让人去准备冰块,太医拿过药箱来给郑淑宁针灸上。
小太监们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幸好营帐里有准备的冰块,这原本是留着给在猎场不小心受伤的将士冰敷用的,如今正好用到。
傅君意在榻前焦急的踱步,心急如焚。
小太监们把冰块碎成块拿过来,用梨木盆装着,冰水混在一起,傅君意拿起准备好的帕子,在刺骨的水里湿了,拧到不出水,小心的覆在郑淑宁额头上。
长夜漫漫,傅君意不假手于旁人,自己守在她身边,帕子的温度一高上来,他就重新湿一下帕子。
如此反复,一夜都没歇息。
傅君意只觉得神经紧绷成一条线,心神恍惚不定,他不知疲倦在郑淑宁榻前说着话。
“阿宁,你醒醒,看看朕好不好?”
“是朕惹了你不高兴吗?那你醒来罚朕好不好。”
忽而他又红着眼,死死盯着郑淑宁的面庞,
“朕那么爱你,有很多想和你做的事都没有去做,你不能出事。”
“你想想烨儿,他还在等着你陪他玩呢,你想让他小小年纪没有母妃吗?”
最后化做了满脸的悲伤,声音哽咽道:
“就当朕求求你行不行,你醒来看一眼。”
“你想要什么?都依你好不好?”
“你骗朕,你说给朕绣荷包,给朕跳舞,都是你骗朕的!”
郑淑宁依旧躺在榻上,无动于衷。
直至天光乍亮,郑淑宁的高热才退下去。
傅君意只觉得满心煎熬,他愿意折寿换郑淑宁苏醒。
他把她白皙的手抵在额头上,无时无刻都在期盼她能睁开眼。
太医估摸着时间又把了脉,终于带来好消息:“皇上,淑妃娘娘的热已经退下了,体内毒素也清的差不多了。”
他一夜也担惊受怕着,现在这块石头终于落地了。
傅君意一夜不吃不喝,整个人都憔悴了不少,他声音沙哑:“那为什么她还是没醒。”
太医回禀道:“启禀皇上,娘娘昨日失血过多,难免气血不足,身体一时虚弱,所以没醒,不过余毒已清,想必今日就会醒来。”
傅君意红着眼眶,亲着郑淑宁手背:“早点醒来,我很想你。”
他摆摆手让人退下了,自己固执得守在她身边。
海全顺让他去歇息的话在嘴边他了几圈都没说出口,现在正皇上忧心的时候,他没必要上赶着说着皇上不爱听的话。
他悄悄退了下来,让伺候宫人好好打起精神,他则带人看顾着五皇子,哄着他玩。
烨儿看到不熟悉的宫人也没哭,穿上衣服,乖乖吃完早膳,他含着小手:“母妃…”
他好久没见到母妃了,怎么母妃今天不来哄他了,海全顺一脸谄笑的陪他玩。
烨儿玩了一会又要找母妃,这次彻底哄不好他,哇哇大哭起来,海全顺吓得三魂七魄都丢了,立刻带着他去了瑜妃帐里。
瑜妃和瑛容华几乎一夜没睡,在帐中等着消息,一见到海全顺急道:“淑宁怎么样!”
顾不得问一句他怎么会来这里。
海全顺恭腰福身:“启禀两位娘娘,太医说淑妃娘娘已无大碍,只是气血亏空的厉害,一时醒不过来。”
瑜妃吐出一口气重重坐下,拍着胸口喃喃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瑛容华也是一脸的喜色,她就知道,阿宁福大命大,上天保佑着她,一定会没事的!
帐内海全顺一脸愁容,“启禀瑜妃娘娘,只是五殿下一直哭闹不已,吵着要淑妃娘娘,奴才实在哄不好他,烦请娘娘帮忙照看。”
瑜妃皱眉,“烨儿呢?”
海全顺让人把烨儿抱紧帐内,他一张小脸哭的通红,哭闹着要母妃。
瑛容华立刻向前把他抱紧怀里哄着,柔声道:“我是谁?”
烨儿停下哭泣,他认识这个娘娘:“瑛…娘娘…”
“答对喽!烨儿真棒!”瑛容华亲在他脸上。
烨儿看着她也不哭了,去摸她的发簪。
瑛容华神色温柔:“带你去找哥哥好不好?”
烨儿在她发髻上摸来摸去,语气含糊:“哥…哥…”
海全顺擦擦脸上的汗,这小祖宗可算被哄好了,他算是发现了,还是伺候傅君意更容易些。
他谄媚道:“奴才多谢娘娘了,既然娘娘无事吩咐,那奴才就告退了。”
瑜妃轻轻颔首:“辛苦总管了,淑宁一有消息,还望总管告知。”
“自然,自然。”
瑜妃让贴身婢女亲自送走了他。
***
郑淑宁感觉自己飘荡在无边的黑暗中,无边无际,她怎么都跑不出来,浓郁的黑色愈加深沉,几乎要将她淹没。
在她快要放弃挣扎,让那暗色吞没自己时,突然听到有人喊她,是她无比熟悉的嗓音,她剧烈挣扎开,拨开重重迷雾向前走去。
用了她全身的力气,走了好久好久,才看见光亮。
刺眼的光亮让她的眼睛微微刺痛,乍然陷入光明她有些不适,只能眯起眼睛缓缓适应。
她想抬起胳膊遮住刺眼的光芒,却发现自己的手被人紧紧牵住,放在胸前,那人脸色带着疲惫睡在榻边,似乎很不安稳,眉头紧皱,眼底有显眼的乌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