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甚是没理。
饶是想要抱宝贝金孙的太后也忍不住责备他，“皇帝，你们毕竟年轻，桓桓又是头胎，何必要有这么大的压力呢？”
毕竟比起前几年皇帝根本不留宿后宫时，如今的状态太后已经很满足了。
邵承冕闻言则有些恍惚。
他放在双膝上的拳头缓缓收紧了，“可如果头胎就能一举得男，那么后续就会少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例如激烈孕吐、女子生产之苦……
这些都可以避免。
见他反复执着自己腹中的孩儿是男胎，柔安终于忍不住爆发了。
凝着寒霜的美眸倏地就扫了过去，“既然皇上这么想要小皇子，不如今夜就宣桃林里的那两名妃嫔侍寝吧！”
等不及邵承冕开口，柔安就冷着脸朝太后虚虚福身一礼，“母后，儿臣身子不适，就先行告退了。”
柔安扶着肚子，刚迈出凤仪宫大门，身后的人就急急追了上来，“桓桓，你是不是理解错我的意思了……”
有力的手掌紧紧圈握住她的小臂，柔安甩了甩没挣开。
她眼神冰冷地转过身，看向她腹中孩儿的父亲，“理解错什么？理解错你讨厌我们的女儿？还是理解错你心里对儿子的执念？”
“我就不明白了，就算这胎是女儿…那么我是再不能生了吗？”
柔安越说越替孩子委屈。
说罢试图掰开他握得纹丝不动的手指，她直接喊道，“你弄疼我了!”
听到隐隐的哭腔，邵承冕才反应过来地松手，他挥退宫人，“你们都跟在后面吧。”
“是，皇上。”
康盛他们自觉地退到了三丈开外。
玉珠则脚步迟疑地看着柔安，柔安眼中泪光点点，吸了吸鼻子后轻轻颔首，“去吧。”
恬淡温和的阳光落下来，笼罩着二人，小姑娘大着肚子怀着他的孩子，却委屈地不肯抬头看他。
邵承冕脸上露出几分惭色，他轻轻用力将人侧身拥着，小心地护着肚子，“桓桓你真的误会我了，小宝在你肚子里，我怎么会不喜欢咱们的女儿。”
“那你是怎么了？”
柔安撅着嘴。
其实她心底早就有了答案，从当时邵承冕主动吃下避子药时就知道了。
他心中有她。
可现在怀着孕，她满心满眼的都是孩子，柔安只要一听到邵承冕说起任何关于孩子不好的话，她就有点接受不了。
“我有私心，我不想让你反复地生产。”
邵承冕轻轻吐出一口气，坦然地看着柔安澄澈的眼睛，“都说女人生产是一道鬼门关，我每次想起来那一天都会有点儿怕。”
柔安心中清楚，由于先帝的那个美人，导致他对女子生产一事有阴影。
“况且如果是儿子的话，我就可以早早地传位给他。”
邵承冕说着脸上便带了憧憬的笑，他指着空旷的四周，“到时候带着桓桓到处走走，总比关在这四四方方的红墙里好多了。”
听到这儿，柔安绷起的眉稍才柔和了下来，“那我要是生不出小皇子怎么办？”
双眸一眨不眨地凝着他，狡黠地抛出了个尖锐现实的问题，“如果这胎真是个小公主，你还要不要我再生了？”
没有虚假的立即开口，邵承冕沉吟了半晌后才抬眸，“不生了。”
“只是女子为帝只在前朝开国时听过，本朝还是头一位，相对要承担的风险也会更高。”
他认真地思虑，“但我会在退位前尽量给她造势，替她把一切都处理好，让她轻松些。”
让女儿称帝？
柔安这回真的错愕住了，毕竟邵承冕说到做到。
良久她才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搂住了他的腰身，“多谢怀周哥哥。”
虽然她也不知道腹中孩儿们的性别，但有他这番话，心里便好受多了。
——
到了孕后期，柔安的肚子越发大得吓人，尤其她睡相随意又极畏热，若不是床够大，邵承冕都怕她会翻下床去。
小心翼翼地将她搭在他身上的那条白腿儿挪到了床里边。
柔安哼唧了声又接着睡，一张娇面粉嫮动人。
若是在往常，邵承冕定会兴致大发，拉着她尽兴地翻云覆雨一番才好。
可现在看着坦露出来的光洁肚皮被撑到发亮，邵承冕心里是一点杂念也没有。
他掐着指头算日子。
才七个多月就这么大，那剩下的两个月……
邵承冕不禁觉得呼吸都困难了起来。
将柔安翻上去的小衣轻轻拉下来盖好，步伐沉重缓慢地迈出了瑶华宫。
朝殿，邵承冕闭着眸子，面色不虞地倚坐在上首的龙椅上，
“众爱卿可有事要禀？”
原本叽叽喳喳的朝堂近些日子都很安静，都知道因着皇后如今怀有身孕，皇上焦虑且心神不宁的。
一不留神就会被痛骂一顿
所以大臣们没有要事都不会主动去触这个霉头。
位列第一的孙相拱手站了出来。
“启禀皇上，老臣要本要奏。”
孙相目光沉痛地望着邵承冕，“老臣要参督察院左都御史岳世昌，利用职位之便搜刮民脂民膏，贪赃枉法，中饱私囊！”
此言一出，大殿内一片哗然。
谁不知这岳世昌是孙相一手提拔出来的门生？岳世昌如今正外派于江浙任总督，是朝中的正二品大员。
睁开的眼底，冷谑从中一闪而过。
坐在龙椅上的邵承冕握紧了扶手，神情惊异讶然，“岳卿？岳卿一向忠心耿耿办事又得力，会不会是弄错了？”
孙相郑重其事地摇摇头，“这件事老臣已经确认了多次，他无从抵赖，岳世昌虽曾是老臣的门生，可老臣为了大邺的江山社稷和民心安稳决不能姑息养奸！”
言之凿凿的话叫底下部分保皇党的臣子们有些摸不着头脑。
江浙总督可是个肥差，这不是白白往他们皇帝的口袋里送银子么？
“说得好。”
邵承冕的眼底闪过一抹激动之色，“孙相实乃朝中忠臣之领袖，大邺之光也。”
听了这话，谢嘉然几不可察地笑了下，转瞬即逝。
“老臣惶恐，担不得皇上如此赞誉，惟愿为皇上分忧，以慰老臣一片拳拳之心，”
孙相十分谦卑恭谨地半垂着眼，但如果他抬头，可能就会见到邵承冕嘴角淡淡的谑笑。
邵承冕斟酌着，朝着众人犹疑开口，“皇后马上就要临产了，这也是朕的第一个子嗣，朕很是重视……”
孙相的嘴角微微勾着兴奋，等着邵承冕接下来的话。
“孙相作为朝中老臣肱骨，这段时日，便由孙相替朕代掌国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