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福宫!
宫廷突逢大乱,苏锦逸身为太子,自不能多耽搁,况且,他与许诺久别重逢,心中自有千言万语要说,故而二人很快便离去。
至于顾怿,则径直返回勤政殿复命。
如此一来,倒是显得作为公主的苏倾暖,最为清闲了。
江夏素来有女子不得干政的传统,经过古贵妃弄权后,朝臣对后宫的防范更是愈发严密。
刺客一事牵扯到了诸多世家,属于朝廷之事,她还是不要多加插手的好。
否则,言官的口水都能把她淹没。
总归那些伤者都已被她初步诊治过,无性命之忧,太医院足以胜任接下来的治疗。
但考虑到御前诸多宫人都化作了刺客,勤政殿人手可能不够,她还是将暖福宫的一干宫人都遣了过去,听任御前总管周全的吩咐。
算是尽了自己的一点绵薄之力。
紫菀退出去后,苏倾暖偏过头,瞧了眼始终不曾挪动地方的云顼,故意一本正经道,“按照习俗,大婚之前,我们是不能够见面的。”
她隐去眸底笑意,“所以,我先回寝殿了。”
言罢,抬步就要穿过后堂。
果不其然,下一秒,手就被人自后面拉住。
“暖儿——”
尾音缠绵悱恻,含着极致的思念与温柔。
“送聘礼书,并不算吧?”
隐隐的,还透着两分不自觉的委屈。
苏倾暖的心一下子就化了。
转身望向那双足以溺毕人的幽黑瞳仁,凤眸浅浅盈笑,“你说呢?”
她知道,他今日出现,是想亲自参与她的及笄礼。
当然,也幸好,他来了。
“我待会儿就回去。”
云顼轻轻触碰了下她白皙圆润的指尖,眸光痴情专注,隐隐含着祈求之意。
“就待一小会儿,好不好?”
思念的人就在眼前,理智早已如决堤洪水,完全失控。
哪里还能忍得住?
他的眼神太过炙热滚烫,专注的完全瞧不见别的,满满都是她一个人。
苏倾暖脸颊不由晕起两片红云,羞涩的低下了头,“嗯!”
顿了顿,又语音呢喃,轻似若无,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就快了。”
云顼微微垂眸,就看到少女明艳万方的侧颜下,白皙颀长的脖颈以流畅的线条没入到绣着云纹样式的交领之内。
肌肤赛雪,精致细腻宛如瓷器般诱人。
细密浓长的蝶羽轻轻忽闪着,仿佛一把把小勾子,轻轻勾挠着他的心。
他倏然别开眼,磁哑着嗓子,心不在焉答了句,“我晓得。”
竟是少见的克制守礼。
听出他声音中的异样,苏倾暖小脸顿时更红了,连忙拉他挨着花梨小方桌坐下,声音低低的,却是自然而然岔开了话题。
“阿顼,对不起。”
没等他接话,她紧接着又解释,“虽然并不存在什么前世,可我却总是无法将那些事全当做假的。”
她欠他一句对不起。
释怀是一回事。
可忘却,却又是另外一回事。
那些经历,那些记忆仿佛一面面破碎的镜子,零零碎碎早已融入到了她的思想和习惯里,很多时候,让她压根分不清哪些是梦境,哪些才是现实。
这才是桑悔道长,亦或是蛊王的高明之处。
“傻瓜!”
云顼心疼的握紧了她的手,“不论是真是假,都过去了。”
最重要的是,他们现在都好好的。
而且马上就要成亲了。
苏倾暖也醒悟过来,不想再谈论那些沉重的话题。
略微平复了下心绪,她抬头看向他,语气娇娇软软的,充满好奇。
“阿顼,皇兄给初凌缈的那枚玉佩,是假的吧?”
玉佩事关重大,他们应该不大可能将真的交给初凌渺。
否则到时候若是逼急了她,她将玉佩给毁了,岂非得不偿失?
毕竟,现在看来,灵幽山下压着的东西,对他们未必一定全是害处。
“嗯!”
云顼笑了笑,“足以以假乱真。”
天下之大,多的是能工巧匠。
造一枚一模一样的玉佩,并非难事。
只要不去灵幽山验证,就不会露馅。
苏倾暖凝想片刻,瞬间洞悉了他们的用意。
不得不说,这一招,使的有点大。
而且冒险。
“仅凭一枚玉佩,很难确定她的踪迹吧?”
她有些担心,“若初凌缈行动太快,你们派出的人无法及时跟上,又该如何补救?”
所谓追踪术,其实并不神秘,只是将特制的药粉偷偷撒在被追踪者的身上或携带的物品之上,通过留下气味,来达到追查的目的。
这种流传于江湖上的技巧,其实很考察追踪者各方面的能力,所以并不是一定能成功的。
若双方实力差距太大,就更难了。
换言之,一旦距离拉远,再想找到初凌渺,只怕不亚于大海捞针。
更遑论,他们的最终目的应该并不仅仅是她。
云顼明白她的担心,当下便柔声解释,“别担心,我已将云瑾给了她。”
一个初凌缈或许神出鬼没,让人难以探查到。
但若带上个已被废去武功,且满身伤痕的云瑾,那他们的行踪,就注定在他们的眼皮底下。
云瑾再平庸,曾经也是安王府的世子,只要安王府未倒,以安王妃对其的溺爱,云瑾就不会全无用处。
尤其是她在大楚的计划已经启动,更需要云瑾这个皇家子弟协助的时候。
这是她精心选择的傀儡,在没有利用完,自然不会轻易杀了他。
“果然——”
苏倾暖眼眸浅浅弯起,宛如天上皎月,“若我猜的不错,你们的目标,是御圣殿老巢吧?”
之前在同初凌缈的交手中,她就敏锐的察觉到,云顼并未尽全力。
而皇兄的举动,更是显得有些刻意。
诚然,许诺在他心中的重要性是独一无二的。
但他明明可以在不脱离战局的前提下,很轻松便救下她。
而不是将初凌缈这个“庞大”的敌人,完全交给云顼一个人对付。
这不大符合他平日里的习惯。
“嗯,被动防御总不是办法,这次,我们打算主动出击,将其一网打尽。”
云顼抬手,将她耳边的几缕乱发别到耳后,“回大楚之后,我们不止要困住初凌缈,还要设法将初凌波一并引过去。”
此长彼消,如此,御圣殿的防守才会变得薄弱。
他们,也才有机会一举得胜。
“那初凌波,会上当吗?”
苏倾暖仔细想了想,由方夜孤前辈在,同时对战初凌波兄妹,倒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
但即便战,也绝对是苦战,艰难之战。
同样的,奇袭御圣殿,孤军深入后方,即使其内部空虚,也是一件非常冒险的事。
稍有不慎,都会全军覆灭,满盘皆输。
可以说,这是一场以擒王为目的的对赌。
赌资就是他们所有人的命。
很显然,直捣黄龙的重任,是由江夏,也就是皇兄和天乩楼来完成的。
她理解,也赞成这个计划。
他们只有半年不到的时间,却要同时面对御圣殿和桑悔两方强大的敌人。
唯有破釜沉舟,背水一战,才有一线生机。
否则,他们将要面临的,将会是五十万倭兵的大举入境。
“会!”
云顼眸光幽深,声音亦有些凉,“只要筹谋得当,他会来的。”
除非,他能容忍初凌缈坐大,继而取代他。
当然,没有一个计划,是百分百的。
胜了,前朝隐患彻底消除,苍生无恙,海晏河清。
败了,就只能交给渊儿、宗瑞、池颜他们,以及五国最精锐的军队,和天下亿万百姓,在战场上同倭兵一决胜负了。
或许最后坐在皇位上的不再是云家人,苏家人、池家人,但民族之魂,从来都生生不息,总有战胜侵略的那一天。
至于暖儿,他也会提前安排好。
苏倾暖被他身上骤然发出的浩然之气所惊,也隐隐,明白了他的所思所想。
云顼,从来都不是一个轻言服输的人。
但也一定会留有后路,不会将五国所有的希望,都赌在这一场生死未定的局上。
她心中隐隐叹息,你的决定,又何尝不是我的?
不过是生死相随罢了!
但这样的话,云顼没有说出来,她自然也不会挑明。
徒增沉重罢了!
毕竟,事情还不到那么糟糕的地步。
她眸光重新含了笑意,“看来自云瑾口中,你得到了不少有用的线索。”
能撬开云瑾的嘴,可不是一件容易得事。
她之前也试过,但没能成功。
云顼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嘲讽,“说到底,不过是贪生怕死而已。”
或许他不爱功名利禄,但对初凌缈的执着,便足以让他不甘心就这么放弃自己。
苏倾暖深感其是。
初凌缈便是云瑾的软肋,端看怎么利用。
想起许诺的话,她又亲昵的扯了扯他的袖子。
“对了,大楚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许诺提起的时候,她就想问了,只不过因为桑悔的事,才一直忍到现在。
云顼嗯了一声。
末了,自怀里拿出一封密函,递给了她。
这些事,他本就不会瞒着她。
之所以没有及时告诉她,不过是因为暖福宫最近对他“防范”严密,他们没有见面的机会。
事情复杂,总不能靠传信讲清楚。
更何况,也不是什么急事。
苏倾暖自然而然接过,低头看了片刻,秀气的的眉头顿时蹙了起来。
“怎么会这样?”
她离开的时候,尚书省左相和右相分别由沈伯父和二舅舅担任,六部尚书也俱是一些正直有能力之士。
而且,无一例外的,他们都支持东宫。
可如今,不止二舅舅致仕,连沈伯父也明升暗降,被派往他处。
其他拥护云顼的官员,更是大多调任为非重要职位。
尤其以吏部和户部变化为最大。
从尚书到主事,几乎被换了个遍。
继任右相的,是一名陈姓官员。
而左相的位置,则暂时虚空。
不止文臣,连武将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枢密使由于老将军替换为刚从青州调回京城的兰隐泽,殿前三军的指挥使亦都换了人。
也就是说,在兰家被问罪的几个月后,兰家人竟再次入朝为官,还成了武将之首。
之前的颁旨昭告天下,竟成了一场笑话。
何其荒谬!
密报相列的很详细,其他包括云瑜云璃的复宠等等,无一不昭示着,他们之前的努力,前功尽弃——
有人趁着云顼出使南诏和江夏的这段时间,将一班朝臣换了个遍。
很显然,楚皇开始防着云顼了。
最起码已不再信任。
“宁国府,没事吧?”
她不无担忧的问。
楚皇这一系列安排,一方面是在削弱云顼的势力,另一面,也是在明着暗着打击宁国府。
从二舅舅由不惑年纪就致仕,就已说明问题。
她恍然察觉到。
如今的宁国府,在不知不觉中,其实已经走到了非常危险的地步。
宁国府世袭国公,外祖父是帝师,位高有威望;大舅舅手握宁家军,口碑良好;二舅舅做过国子监祭酒,负责过科考,掌天下学子;三舅舅生意布满江夏,富可敌国。
至于年轻一辈,大表哥和二表哥也具是人中龙凤,未来可期……
而作为外孙女的她,即将成为太子妃。
盛极必衰,亘古不变的道理。
这样“权势显赫”的世家,是任何一位掌权者都无法容忍的。
即便楚皇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云顼也不会在乎,那么下一任,下下任皇帝呢?
恐怕这次二舅舅之所以致仕,也不排除有急流勇退的考虑。
读出了她的忐忑,云顼宠溺的摸了摸她柔软的发顶,声音中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别担心,凡事有我。”
“外祖父一门皆是朝廷栋梁,又忠心耿耿,父皇都知道的。”
只不过,宁知书的暂时卸任,是不得不为之。
苏倾暖轻叹口气,“我晓得。”
但她的顾虑,也不无道理。
她想着,待回了大楚,还是要先问过外祖父和舅舅们的打算才是。
“对了,左相是人选,是谁?”
她捏着密函,有些好奇的问。
既然支持云顼的朝臣都或贬或降,那么,左相的继任者,必然也不会是他们这一边的人。
云顼沉默了片刻,缓缓提出两个字,“唐乔。”
唐乔平定南疆即将归来,立有不世之功,再加上他文武状元身份的加持,原本,他也是给他准备了好位置的。
但,显然有人“早”他一步。
苏倾暖一怔!
竟是师父。
但随即,她便醒悟过来,“师父虽是状元出身,但入仕时间到底太短,资历不够,若是直接越过那些老臣坐上相位,对他来说,可不是一件好事。”
“这是谁的主意?”
师父有出将入相之才,这是毋庸置疑的。
可在毫无根基的情况下,就被乍然捧到文官之首的位置,难免不妥。
推荐他的人,表面上是为他好,但其实,完全是要将他置于火上炙烤。
其心可诛。
所以,绝不可能是云顼。
“右相。”
云顼深深瞧着她,有些心不在焉,“陈仲良。”
曾经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从四品大理寺少卿,短短几个月,直接升任为正一品丞相。
因着是朝中之事,所以苏倾暖并不曾听说过这个名字。
“这陈仲良——”
“年纪多大?”
总不会也是个年轻人吧?
“五十有二,从宦二十三年。”
闻言,苏倾暖沉默了。
大楚以左为尊。
左为正,右为副。
云顼之前任尚书令一职,是为了遏制兰家势力,但其实,这个职位并不常设。
所以自兰家伏诛后,他便卸任了此职。
毕竟,在东宫太子的制约下,丞相并不能很好的行使相权。
于朝廷来说,不是一件好事。
但现在,这位陈丞相,竟然虚心的推荐一个新入仕的年轻人,位居自己之上。
而自己,则甘愿成为他的副手。
在这种情况之下,苏倾暖很难相信,他是真的大公无私,出于爱才惜才之心。
“师父,他应了吗?”
好一会儿,她才有些紧张的问了最关键的问题。
这明显是场捧杀之局。
其实她心里明白,如果楚皇执意任命,那唐乔,是无法拒绝的。
抗旨,不是谁都能承担的起的。
“南疆刚刚平定,他还在回京的路上。”
“但以他为相的决定,几乎已是板上钉钉了。”
云顼握紧她的柔荑,“这件事,其实不止捧杀这么简单。”
他心里其实是有些吃味的。
许诺方才提醒过暖儿,她身边的人,不能全都相信。
这里面,自然也包括唐乔。
但暖儿在听到唐乔将要为相的消息,第一反应不是怀疑,而是担心。
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
她对唐乔的信任,竟是完全不亚于对她的家人,以及他。
“嗯?”
苏倾暖抬眸看他。
难不成,对方还有别的目的在?
“他们在拉拢唐乔。”
云顼压下自己的醋意,惩罚般的捏了捏她粉嫩的脸颊。
“拉拢的方式有很多种,逐级提拔是一种,像对唐乔这样,直接将他放到文臣最高的位置,断他后路,也是一种拉拢。”
“并且这种拉拢,在某种意义上讲,更为有效。”
苏倾暖怔了一瞬,随即便明白过来。
高处不胜寒!
对于状元唐乔,群臣或许是极为推崇且尊敬的。
在没有损害自身利益的前提下,他们也可以在关键时候,适当维护一下他这颗正在冉冉升起的新星。
是爱才,也是在为自己留后路。
但丞相唐乔,则不然。
他只会沦为孤臣。
人性就是如此复杂。
他们愿意提携一个年轻而有能力的后辈,但这个后辈若是一步登天,直接超越他们,而且在还品级上牢牢压制他们,他们就不会服气了。
大家都是一点点熬上来的,凭什么你就能如此轻松的升官发财?
这样的孤臣,最终的结局,一般都是被排挤出朝廷。
一旦被排挤出去,那么属于他的神话,就会随之破灭。
人们理所应当会觉得,所谓天才状元,也不过尔尔。
如果不想被排挤,那么便只能同流合污,沦为平庸。
这和能力无关。
才智再高超,学识再出众,手腕再强硬,底下的人阴奉阳违,他所推行的政策,也必然实施不下去。
执行,才是人们最终能看到的结果。
唐乔此刻若坐上丞相之位,面临的就是这样一个局面。
当然,他也可以避免成为孤臣,避免平庸。
那就是,加入一个阵营。
这是对方给他的活路。
有了这个阵营,就会得到所属这个阵营的一切力量的支持。
但同样的,他也会受到这个阵营的掣肘,最终沦为他们的同党。
“更为重要的是——”
见她一点就透,云顼幽黑的墨眸浮起点点赞许,“扶唐乔上位,会让他彻底得罪宁国府。”
之前的左右相是宁知书和沈文。
沈家女儿沈梓音,前些日子刚刚嫁给了宁家大公子宁屿。
所以某种意义上讲,两家其实是一方的。
宁知书和沈文皆是一心为公之人,并不曾结党营私。
但在外人看来,他们都是属于宁国府这一阵营的。
唐乔顶替了他们的丞相之位,便是背叛了宁国府,公然同宁国府决裂。
即便刚开始他不愿,但久而久之,也会因政见不同而被裹挟的身不由己。
“好一个一石二鸟之计。”
苏倾暖冷笑,“既得了师父这员大将,又离间了我们同师父的关系,所有的好处,都被他们得了。’”
师父本同宁国府关系深厚,被他们如此一逼,便是再好的关系,也会产生裂横。
更因为宁国府是支持云顼的,所以唐乔便等同于背叛了云顼。
云顼是明白他的苦衷的。
但在支持东宫的朝臣眼中,他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叛徒”。
对于叛徒,自然是人人得而诛之。
双方结仇,势在必然。
“看来这陈仲良,便是对方扶植起来,专门对付我们的。”
这一切,很显然和初凌缈脱不了干系。
也就是许诺所说的,她那个所谓的,已经启动的计划。
云顼嗯了一声,意味深长道,“她是梅皇贵妃的父亲。”
苏倾暖讶然。
梅妃原来姓陈么?
她离开大楚的时候,梅妃便已连越两级,升做了皇贵妃,因为后位空缺,还代为执掌六宫。
如今短短几个月,她的手竟已升到了前朝。
果然有些本事。
“想不到素来柔柔弱弱的梅妃,竟会是初凌缈的人。”
只不知,她的真实身份是谁。
“初凌缈来了江夏,而四大圣使里的白皎,也和青墨见过面。”
云顼明白她的意思,便说出了自己的推断。
“所以,她应该就是紫白青红四大圣使里面的红。”
在她露出马脚的时候,他就已经派人查过。
她的背景很简单,且没有一丝瑕疵。
但他并不曾就此放下自己的怀疑。
没有问题,有时候反而是最大的问题。
“那十有八九,便是她了。”
苏倾暖眸色凝重。
知道是知道。
但为难的是,他们暂时还并不能动她。
原因无它,楚皇护着她。
她生的像云顼的母后,也就是方皇后,又善解人意,体贴入微,深得圣心,这便是她最大的筹码。
只要楚皇还在那个位子上,他要护着,他们便很难除掉她。
这就是作为皇帝的任性之处。
美人计,看似老套,却屡试不爽。
“你父皇——”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是不是已经爱上这个替身了?”
方姨薨毙已有多年,梅妃却日日陪伴左右,只怕楚皇的心,早已偏了。
云顼摇头,“虽然他三宫六院女人不断,但若说完全忘记母后,还不至于。”
他从不认为作为皇帝,就应当滥情。
或许他是个好父亲,但绝不是一个好夫君。
亏欠母亲的,他永远都还不清。
苏倾暖微微侧过脸,思索了一瞬,忽而抬眸,对上他深邃如浩瀚辰海的眸子。
同时,意味深长的勾起了唇,“我知道了。”
……
————
初凌缈此次刺杀,看似破坏极大,但其实,并未伤及根本。
江夏皇仅用三天,便迅速摆平了此事。
除了许准被罢官,居家反省之外,其他世家,无一受到苛责。
至于事先埋伏在大成殿附近,及时除掉隐藏于内室的刺客,起到至关作用的天乩楼,则不罚不赏。
竟是出人意料的轻飘飘揭过。
朝廷很快恢复了往日的秩序,呈现出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最起码表面看起来,是这样。
当然,几乎所有人,都猜到了江夏皇此次为何高高拿起,却轻轻放下。
国之喜事将近,他是皇上,也是父亲,自然不愿在这个时候多沾染鲜血。
便是有什么事,也要待两国联姻之后再说。
三日之后,朝野上下,再无人去议论此事。
平静的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破损的宫墙,也很快加急修建好。
对此,江夏皇极为满意。
时间在朝廷礼部紧密锣鼓的忙碌之下,匆匆流过。
眨眼间,便到了迎娶这一天。
大楚太子同江夏公主的联姻,举国同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