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怎么做呢....要做些什么呢...
现在的我,是不是....还可以再和你...说说话呢?
地平面上的白夜已经完全失去了冷静,哪怕承受着被博士以伤换伤的风险也丝毫不在乎。
凭借两人之间微弱的联系,玛格丽特能够意识到阿伦斯的状态不对。
非常微妙,被绝望所伤,哪怕肉体上趋于完整,但却能感受到死亡气息。
她急了,她确实要急的。
镰刃疯狂的旋转,红光放出的几乎不再带有间隔,就连在远处负责清理那些使徒的两只岁兽都承受着相当的压力。
她已经不想把博士留在这里了,只需要一个重生读条的瞬间,她就能甩开博士....
可惜并没有如果。
满身伤痕,被血液浸透的博士依然没有启用护符的意思。
该死啊....
攻势不减,脑海中被存储的回忆却越发清晰。
她原本就是...为了确保阿伦斯存活...而存在的。
曾经如此,现在也必定如此。
她无比自豪的将本不公平的职责接下。
用以回应,阿伦斯....将自己的生命扼杀,却又用一切挽回的行为。
用以自身,承担她失去的那份寄托。
那份爱。
“博士,为什么,为什么这一次,不像上一次一样夹着尾巴滚开啊!”
猛烈的红光在城镇中心爆开,已经被破坏的看不出原样的地面再次被炸出一个大洞。
“你不说我都快忘了。”
虚化躲开,但那红光的震颤无穷无尽。
“你不是那时的你。”
博士说着,双手插兜站在原地。
“你只是的造物,当时也没有幸免,即使你自觉一般无二。”
空间折射的时间所剩不多,但博士依然平静的诉说着。
“你不过是她用于补救,用于追忆的....”
红光再度满盈,能力使用的效率接近翻倍,但她却阻止不了博士将那句话说完。
“替代品。”
兜帽早已破碎,就连头顶的龙角都被折断了一根,身后的两只翅膀在刚刚猛烈的拼杀中更是一只都没能留下,被撕扯到只留下背上的两个血口。
但直到虚化时限到达的前一刻,博士依然同雕塑一般,双手插兜,一动不动的看着玛格丽特。
这就是对她最大的讽刺了。
折射消失,红光将其吞没。
很熟悉吗?会眼熟吗?
当然了,再熟悉不过了。
你明明,也曾有过我此时这般的视野,不是吗?
红光直接打在博士身上,高温不断灼烧着她的躯体,从外面已经看不到她的颜色,但火光之中的那只眼睛,依旧平静。
很久很久以前,在这段故事开始之前,在上一段故事开始之前。
在那个故事......临近属于那个被称作阿伦斯的人的终末的时候。
万星园在众人视角中再现,耶梦的法术依然在不受控制的运行,此时被呈现出的,是那时玛格丽特的视野。
那万星园升起,紧接着破碎。
破碎的通道,失去左眼的人,手持利刃的天使。
宛若神明一般的伟力将通道的架构强行维持,同时将空间切割。
“你...再不走...你的主人可就要死了。”
血液堵塞气管,呛到自己,却又没有机会咳嗽。
这种超标的东西,即使会遭到神明妒忌,也不是自己这个纯人类能碰瓷的。
但是...即使本身具有差距,即使战力被对面碾压,即使是生物层次上比对面差的多的多。
可位阶上的差距不容反驳。
她是玩家,对面只是npc,对面的那个玩家,可是要死了。
万星园在解体,这代表克里斯滕已经死了。
不是所有人都有接受现实的勇气。
也不是所有人都有能力去直面神灵。
虽然不想承认,但至少这一次,至少是在阿伦斯鼓捣出那个亵渎的人造物之后,自己和头顶的那个存在,算是一波的了。
克里斯滕,对阿伦斯很重要吧?
她死了,阿伦斯会很难受的吧?
主体爆裂破碎,那黑鸟从中脱出,她早已丧失飞翔的能力。
要保护她。
任务的优先级,本体被构筑时定下的准则都催促着她这么做。
但还不止。
哪怕外在没有表现出,哪怕那时的博士也没有发现。
但在耶梦的法术下,此时存在于玛格丽特的梦中的每个人,都感受到了。
那种心慌。
我不想让她出事...
我会死...
她创造了我...
也同样杀了我,她已经偿还了那时的亏欠。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
她在思考,超越神明的造物,人格的局限已经不再是限制。
我..爱她...
(...(破大防的嘶鸣)...)
此时正关注着拉特兰情况的人形,也注意到了梦中传来的信息。
白色宫殿中的人形默默的在曼弗雷德带有怨念的注视下关掉了电视的屏幕,然后直直倒在身前刚刚出现的床上。
“淦。”
天幕之外的星辰伴随着祂说出的那个字而破碎。
双手紧攥床单,咬牙切齿的撕扯着自己的床单。
虽然那个玛格丽特确实是造物,可那也是由犹大的本质锻造的。
退一万步来讲,那时得知答案的玛格丽特,有着...
可恶!
星辰再次碎裂,后悔也无济于事。
祂后悔,后悔自己因为怠惰而忽视了那可能存在的选项,甚至都没有关注到那片刻的觉醒。
后悔自己,只因为那一点点的威胁...就将那时的阿伦斯舍弃。
“操!”
寰宇震荡,就连天穹内的泰拉都能感受到来自天外的波动。
“....”
沉默,宫殿中再无声响。
“做个交易,怎么样?”
陌生的声音将死一般的寂静打破,在一旁装死的曼弗雷德看向那声音传来的地方,眼神由疑惑变得惊恐。
他张开了嘴,话语还未说出,从外界走来的红色虚影挥手,卡兹戴尔最后的遗民就化为灰烬,甚至连痕迹都没有在宫殿中留下。
(我其实很中意他的,干活也好,本身也够惨,欺负起来也很舒服......嘛,也无所谓了。)
在特雷西斯还活着,卡兹戴尔还没被灭的时候,胁迫着曼弗雷德干活,确实有一种强迫良家妇女的爽感。
之后虽然这俩都没了,但祂也已经对曼弗雷德使唤出感情了...
也不是感情,只是习惯了收敛自己同化的放出,让曼弗雷德没有那么快的成为那白色人形中的一员罢了。
祂依然趴在那张床上,没有起身。
可那红色的虚影也明白,无论眼前之人的表现如何,自她踏入这座宫殿...不,是自她离开天幕之后,她的性命就在于这人的一念之间。
“我觉得你会更在意犹大的进展一些。”
毫无胆怯的开口,那人在床上蛄蛹的动作停顿,然后抬头看向加略,眼中金光将宫殿点亮。
“你知道的,本体推掉了已有的执念,试图重推进程,这些任务全部都被寄托在了犹大身上。”
苍白出现在指尖,背在身后的手在发颤,但她自知解释不能停下。
无论这个自知是自己做出,还是由眼前的神明强行赋予。
“直接说主题。”
言灵压制着,那些委婉的措辞被强行削去,到嘴边的只剩下内容。
“她与特蕾西娅的感情只差一线,与切里妮娜的也同样如此。”
神明的眼神未变,但苍白的蔓延陡然加速,瞬间就已经将加略背在身后的整条胳膊染色。
“我有办法解决,你杀了我,就再也别想从犹大身上看到答案。”
话语脱口而出的同时,推算就已经完成,她没有什么可慌的。
她的布局天衣无缝,话语也同样属实,地面上留下的引子甚至让她具有了和神明直接对话,甚至是威胁神明的权力。
(......)
对视,苍白的蔓延不停,但加略再也不出一声。
没有意义,对方可是全知伪全能,说不说都没有意义。
(..big胆。)
当苍白从发梢染到头部,全身只剩白色,红色的伪装虚影彻底散去,只剩下一只眼睛保持正常,那人才给出回应。
紧接着,苍白褪去。
(说说吧,你的诉求。)
呵呵,自甘痴愚的神明大人。
毫无遮掩,也无须遮掩的在心中默念那极度亵渎的话语,她已经做出最后的决裂。
......
决定...早就做出了。
蓝光闪烁,博士清空了自己剩余的储量,空间的权柄将她直接送到了地面...在玛格丽特因为忧虑而迟疑的那个瞬间。
空间的禁锢被破除,周围的碎屑也不再被强行掌控,失去了眼前的目标,玛格丽特也再也不用纠结于选择。
阿伦斯...
不需要刻意去寻找,她一眼就在不断崩碎的残骸中看到了下坠的阿伦斯。
绝对不会出事的。
她在太空之中张开十二翼,那若有若无的注视感愈发不加掩饰,最终到达顶峰。
世界...在排斥她。
以神为名,因神存续的世界理所当然的嫉妒她。
她不在乎。
碎片被弹开,人影已经消失,万星园最后的残骸因为她弹跳的发力而彻底毁坏。
星球的引力已经捕捉到了她,剧烈的摩擦,受损的程度甚至远超寻常,可却依然不曾减速,反而不断的挥动翅膀。
阿伦斯。
她已经紧跟在那黑色的无翼鸟身后不远,对她伸出了手。
会回去的,都会回去的。
能挡下空间斩击的翅膀却扛不住因为与空气摩擦而生的火焰,手中的剑刃脱手而出,片刻后就被磨损殆尽。
那在我记忆之中,短短不过数日的....时光...
那我见过的为数不多的人。
我不想在失去你了。
哪怕我知道,在你心中,我比不上那个克里斯滕,甚至都比不上那个霍尔海雅。
可是...我只有你啊。
翅膀被烧掉了一只,平衡微微摇晃,但她也在摇晃之中追上了阿伦斯。
将其抱住,剩余的羽翼将二人围拢。
不会死的。
她这么想着,念头无比强烈,哪怕什么的箴言已经出口。
翅膀在天际染出白光,然后火焰将其完全覆盖,只留下红色的星曳。
“我不会让你死的。”
她轻声说着,阿伦斯依旧昏迷,她却不忍将其惊醒。
“我不会让你死的!”
低声的咆哮,愤怒冲破星云,起因却并非自身。
二人相拥,落入破碎的天穹。
我不会....让你死的.....
翅膀一个接一个的被燃尽,脱离,脱离身体的同时就彻底化作灰烬,然后消失。
她紧紧抱住阿伦斯,想把自己融入其中的用力,却又注意着不让自己的动作令重伤的阿伦斯感到不适。
“我发誓。”
在她耳边低语,羽毛飞散,然后翅膀的合拢被迫打开。
那些廉价的翅膀,已经燃尽了。
大地上新生的神明,即使拼尽全力,能做到的,也就只有,不让那被神焰悄悄替换的普通火焰沾染到怀中的人。
哪怕那火焰一开始的目标就只是她而已。
对不起...
她松开了手,因为手上已经染上了灰烬的纹路。
白净的脸上出现了裂纹,无瑕的身体变得灰白,裂纹下有暗红色涌现。
灼烧内外皆有,命运早已注定。
地面近在咫尺,她最后的视野,只能看向天空。
她在试图记住,试图永远记住眼前的景象。
沉睡中的折翼的鸟儿,还有她身后,远远的,破碎的天穹。
哪怕身为神明的她,不会忘记任何事物。
阿伦斯....
伸出手,想要最后,也是第一次触碰她的脸庞。
但还在她纠结自己被点燃的手会不会伤到对方时,手就已经化作灰烬。
“飞吧。”
她的后背已经与地面碰撞,最后剩余的能量没有用于自保,而是看准了这一时机将身前的阿伦斯以最柔和而迅疾的发力推出。
“我的造主,我的翅膀,我的....”
爱人....
身躯消失,只在地面上留下一摊黑色的灼痕,最后的话语甚至都没有道出。
折翼的黑鸟稳稳落在灰烬之上,没有不适,地面温热,平坦,舒适的令早已剧痛不堪的她都不忍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