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府,灵犀阁。
清沐正兴致勃勃地翻着前几日从昭平王府带回来的话本子,楚玄正抱着一本游记看得津津有味。
“王爷,外面都传遍了,张谓没了。”
“王妃,徽京城发生了一桩惨案,河阳长公主府上的二公子被自己的侍女捅了,一刀毙命。”
丹青与流风的声音打破了灵犀阁里宁静美好的氛围。
“咋呼个什么,没看到王爷与王妃正在看书吗?”
龙鹰训斥了丹青几句,又转向流风,“流风,我看你跟丹青更合适些,都是咋咋呼呼的性子,要不你就跟丹青凑合吧,别祸害无忧了”。
“龙鹰,瞎说个什么劲儿,流风性子活泼,正适合我。”
无忧不知又从哪里冒了出来,“流风,你刚说什么,张谓被人杀了,怎么回事啊,快说说”。
一看无忧满脸好奇的模样,龙鹰瞬间明白了他与流风为什么会看对眼儿了,都是非常八卦的人,还真是适合。
“龙鹰,不是我说你,之前说要等王爷大婚再回北堂世家,如今王爷都大婚几个月了,你连个回去的样子都没有,是不是不打算回去了。我看行,咱们还跟着王爷混吧,不比你去当什么劳什子的家主有意思的多。”
丹青一边亲热地拍着龙鹰的肩膀,一边说着。
丹青说的正是龙鹰心中最盼望的。
“我倒是想啊,要是能一直跟着主子就好了。之前听主子说,等贤王大事了了,就和王妃一起闯荡江湖去。为了让主子早些无事一身轻,我得留在徽京助主子一臂之力。要说还是你小子命好,能一直跟着主子。”
“我有个主意,你要不赶紧娶个媳妇,快点生个儿子,由你儿子继承北堂世家,你不就可以跟着王爷了吗?依我看,轻云就不错,不如兄弟我给你牵牵线。”
“好你个丹青,胡说八道什么,我们一起教训他一顿。”
轻云听到丹青的话不乐意了,她对龙鹰可没有什么意思。
“好啊,好啊,轻云说得对,丹青功夫好,我们一起上,打他个落花流水。”
流风拍手称快,丹青是个口无遮拦的,老是拿话挤兑他们,偏偏他们几个人加起来也没有丹青嘴皮子利索。
无忧、龙鹰也觉得轻云的提议不错,丹青就是个欠揍的家伙。
几个人摩拳擦掌,看样子是要来真的了,丹青赶忙求饶告罪:“兄弟姐妹们,是我错了,我就是这样的性子。你们就把我当个活宝图一乐算了,平日里我哄得你们不是很高兴嘛。”
说完,丹青又是抱拳、又是弯腰的,还真把这几个人逗笑了。
“阿玄,府里有丹青还真是好,要不是丹青,你那么闷的性子可怎么是好。”
在丹青等人闹作一团的时候,清沐和楚玄也出来了。
看到几人笑得那么开怀,清沐的心情也很好。而楚玄本来也是在笑呢,听到清沐说自己“闷”,顿时有些不开心了。
“我很闷吗?和我待一块儿很无趣吗?”
楚玄不依了,非得让清沐好好解释一番。
“你性子本来就不是活泼开朗的那一挂吗,就是有些闷啊,不过,我喜欢。你沉稳,我跳脱,咱俩正是天生一对。”
哄好了傲娇的夫君,清沐也开始八卦起来,“丹青、流风,你们刚说什么,张谓怎么了”。
清沐知道楚玄后来又收拾了张谓一顿,但今日有关张谓的事一定与楚玄无关。
否则,丹青与流风就不是大吃一惊的样子了。
“王妃,外面都传开了,张谓被身边的一个婢女一刀捅到阎王那里去了。”流风急忙将听到的传言告诉了清沐。
“一个婢女就杀了张谓,张谓可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人。”
清沐是揍过张谓一顿的,自然知道张谓也是有些功夫在身的。
见清沐不太相信,丹青说:“王妃,这个消息千真万确。属下刚听到的时候也着实吓了一跳,后来到河阳长公主府大门口一看,整个府邸都挂上白了。属下见他们府里有个小厮外出,给了锭银子才打探到了消息。说是张谓将那婢女欺负的狠了,那婢女浑身是伤,实在受不了了,才跟张谓同归于尽的。”
“都死了,那姑娘也没命了?”清沐问道。
“是,那婢女拼着自己性命不要,也要拉上张谓一起下黄泉。”
说着,丹青叹息了一声,婢女也是人啊,若不是无路可走,谁会不要命呢。
“张谓个王八蛋,死有余辜,那就不是什么好人。那个死去的姑娘也算是为民除害了。”流风恨恨地道。
她不由地想到了在河阳长公主府上发生的事情,只恨自己身份不适宜,否则,她也是要暴揍那王八蛋一顿的,竟敢谋害王妃,活得不耐烦了。
“属下还听说,河阳长公主知道消息后当即就晕了过去,好一阵儿才醒过来。一醒来看到张谓胸口儿的血窟窿,气得两眼一翻又差点过去。长公主叫嚷着要将那个婢女的尸身喂狗,还要找婢女的家人算账。谁知道,那个婢女没有家人,孑然一身。长公主府里的人都得了吩咐,张谓的死因不让乱说,只说是突发疾病,想来是怕人知道张谓的荒唐事。”
听到丹青的话,楚玄不由地想到了梁暮说的那句,“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若是真的疼爱孩子,就该为他做长远打算,而不是将他纵容成了无法无天的人,最终自食恶果。
自作孽,不可活,说得就是张谓。
“主子,这件事儿,那位不会又怀疑到咱们头上吧?”
龙鹰一边说着,一边抬手指了指楚宫的方位,他说的“那位”是谁,众人心知肚明。
楚玄唇角微勾,露出一个嘲讽的笑意,“以他的作风,是一定会怀疑本王的,随他去吧,这件事与咱们不相干,不多说了”。
“阿玄,若真是怀疑到你头上,这不白之冤咱们可不答应。”想到景庆帝,清沐心中的火气“蹭”的一下就上来了。
“放心吧,既然河阳府上不让声张这件事,那位就只能自己在心里疑惑了,随便去查探,也查不到咱们头上。再说,张谓是个什么东西,谁不知道,这件事就是他咎由自取。”
……
在宁王府众人为此事叹息不止的时候,昭平王府的“梁暮”也正在听茂竹汇报。
“殿下,这件事属下做得很干净,没有把柄留下,那个婢女也一命呜呼了,河阳长公主想找人算账也无处发泄。”
“好,你传信给三哥,告诉他,我们已按照他的吩咐办妥了此事。”
“梁暮”想起三哥在离开徽京前交代给他们的事情,张谓胆大包天到连清沐也敢算计,这口气三哥可是一直记着呢。
这下总算是将这口恶气吐出来一些了。
还有一人,就是惠婉公主,谁也跑不了。
惠婉公主的那份“贺礼”就到齐王大婚后再送给她。
“殿下,这张谓已经解决了,倒是惠婉公主那里有些棘手。当日猎场一事,本就与宁王妃没什么关系,可惠婉公主他们就是恨上了宁王妃。若是让惠婉公主知道,她有今日都是幽州郡主害得,惠婉公主能信吗?这个说辞得好好斟酌一下。”
猎场的事跟赵岚有关,是梁暮的猜测,哪怕他也没有确切的证据,但是他有七成的把握与赵岚脱不开干系。
至于赵岚为何如此,梁暮猜得八九不离十。赵岚一开始瞄上的人是楚承,所以才会在猎场上对贤王妃下毒手。
“茂竹,不用担心这个。听三哥的吩咐即可,猎场的事已过去那么久了,什么凭证也不会有的,我们要做的就是让惠婉公主知道这件事。至于幽州郡主为什么这么做,由得沈贵妃和楚行他们去查、去猜吧,与咱们不相干。”
“梁暮”一边说着,一边觉得自己真是辛苦啊。
除了要认真地扮演好三哥的角色,还得做好三哥交代的事情。若不是时间上来不及,三哥就亲自出手了。他们可得做得漂亮点儿,不能让三哥失望。
……
张谓被一刀毙命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楚宫里。
得知消息的景庆帝第一反应就是会不会与楚玄有关,再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楚玄睚眦必报的性子了,能饶了张谓才怪呢。
景庆帝当即命高全到河阳长公主府上去,务必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仔仔细细地搞清楚。
沈贵妃也很快就得到了消息,她的第一反应与景庆帝如出一辙,都觉得跟楚玄脱不开干系。
沈贵妃再也坐不住了,跑到锦绣宫去看惠婉。在没有弄清楚张谓的真正死因之前,她得看好惠婉。
过了许久,高全才回到宫里,景庆帝已经有些急不可耐。
“快说,到底怎么回事?可是与那逆子有关?”
景庆帝已经先入为主,自顾自地给楚玄定下了罪名。
高全有些欲言又止,景庆帝忙挥手,在静心斋侍候的一众宫人很快就退了出去。
“启禀陛下,这件事实在是荒唐啊。张二公子是被身边的婢女杀害的,二人算是同归于尽。奴才查看了二公子与那婢女的尸身,二人身上有争执打斗的痕迹。那婢女身上更是惨不忍睹,二公子折腾女子的手段连老奴看了都忍不住心惊。陛下,长公主府的意思是不要声张,免得坏了二公子的身后之名,只说是突发疾病才走的。”
高全一边说着,一边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自小净身进宫,腌臜事儿见过不少,可也没有见过像张二公子这般将人往死里折腾的。难怪那婢女拼着性命不要,也得要了他的命啊。
竟是张谓自己做的孽吗?景庆帝有些疑惑,“河阳的意思是按暴毙处理?这件事可查验清楚了,确定没有什么隐情”。
听到景庆帝的追问,高全心中突然有些理解楚玄了。
难怪宁王在陛下面前桀骜甚至嚣张,陛下对宁王可不是一个父亲对儿子的态度啊。
“陛下,千真万确,二公子与那婢女厮打的画面有人看个正着,只是没来得及救下二公子。”
“不对啊,张谓虽然不学无术,但还是有些武艺在身的,一个小小婢女岂是他的对手?”
“陛下,张二公子前些日子挨了二十大板,还没有完全恢复。那婢女趁二公子不备,先拿砚台击中了二公子的脑袋,二公子头上可是有个血窟窿的。不过致命的伤是二公子胸口的伤,那把刀可是完全捅进去了啊。”
高全一边说,一边比划着。
景庆帝听得气不打一处来,若不是真的把人逼得走投无路,一个小小的婢女哪有这么大的胆子。景庆帝抬手抓起书案上的折子就扔了出去。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气大伤身,万不可动气啊。”
另一边厢,沈贵妃也得知了张谓的真正死因。
她很是鄙夷地撇了撇嘴,河阳养出个什么东西,就这样的东西河阳之前还有脸提想让他尚公主,一家子都是些不自量力的混账玩意儿。
“母妃,您不用紧张,张二表哥一事与四皇兄没有关系。四皇兄虽然与咱们不对付,但是他那样骄傲的性子,还犯不着为难女儿。再说了,有父皇在,他也没有这个胆子。”
惠婉想起最后一次见到张谓就是在河阳姑母府上,从她禁足到现在,一直没再见过,没想到,他就这么没了。
“母妃,张二表哥就这么死了,还真是让人唏嘘。这件事河阳姑母一定会压下去的,免得人都没了,还被人议论纷纷。”
虽然这件事与楚玄没有关系,但沈贵妃尤不放心。
“婉儿,你听母妃的,暂且好好在锦绣宫待着,离楚玄、司徒清沐远一些。他们就是些瘟神,谁沾上谁倒霉。”
惠婉浅浅一笑:“母妃,您当女儿愿意见到他们吗?女儿也不想看见他们。”
沈贵妃点点头,只要惠婉不再冲动行事就好。
惠婉所承受的一切痛苦,在她这个做母亲的心里都是天大的事情。有些事情用不着她的女儿来做,她这个母亲总会找到机会为女儿出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