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说得抑扬顿挫,语调清晰,带着些神秘感,一下子便能让人听进去。
几人面上露出或欣喜或凝重之意,便也知道铺垫得差不多了,当即便道:“我也不多说了,你们想必心里也能权衡一二,由他亲手写出来的注释,一两银子不到就让你们买到手了,这是不是很值?”
话音还未落下,便有人掏钱了。
“我买我买,快给我一本。”
老者绷着一张高深脸接过银子,把书递过去。
就这么一瞬间,便是几两银子到手。
但也有人在犹豫,毕竟也不是谁赴京赶考都拿着一大笔钱的。
“前两日还听说只卖八百文钱一本,怎地如今却是九百了?”
老者眉头一挑,看向说话那人面露责怪,像是觉得此人有些不识好歹一般,“你若是再晚两天,就算是给我一两银子,那我也是收不了了。”
男子一顿,心里的那点计较也就消了,生怕如老者所说,到时候书没了,他当即掏钱,书拿到手的那一刻,立马翻开大概看了一眼。
越看便越是欣喜,当即也不心疼那九百文钱了。
几人离去时,是从陆杨身旁走过的。
但几人都没有在意,都把陆杨看成是跟他们一样过来赶考的学子。
甚至还怕陆杨问起什么,走过时的脚步都要快几分。
老者等人走后,嘴角才露出喜意,清点了下今日赚的银钱后,才准备收摊。
他自然也是看到了陆杨,但见陆杨一直站在那不动,也懒得理会。
虽说看陆杨的穿着打扮是个有钱人,但他手上已经没书了,就算是有钱人,他也是赚不了的,干脆也就不费口舌了。
更何况这人也不知站在那听了多少,要是想买的话,刚刚就应该过来抢了,而不是还站在那里无动于衷。
陆杨站在那听了这么多,早就明白几人是怎么一回事了。
老者卖的,想来就是他之前随手弄出来的注释。
其实这人倒也没有说错,现在京里已经买不到他这本书了。
陆松也是懂得规避的,三个月前把书卖完之后,便没有再卖了,毕竟赶着来考会试的学子也陆陆续续地到京了,怕给陆杨惹什么麻烦,干脆便不再备货。
但他也是知道的,这书刚开始没限制购买数量,后面见情况不对,便设置了每人只能买两本,多了不行,但这些其实也就摆给一部分人看而已,对于老者先前说的那些世家,那是一点用也没有的,毕竟他们人多,就算是做了购买记录,但也是防不住这些人囤书。
不过陆杨倒是疑惑这人手上的那些书,也不知道是不是正品。
但他倒是没想管,毕竟书的质量是没话说的,只要不缺字错字,书坊买的跟抄来的,其实也没差。
这些学子买了,若是能帮助他们一二,那也算是好事。
只是这个价钱,翻了这么多番,倒是让他没想到。
不过也能理解,毕竟考试将至,再加上书坊里已经没得卖了,这个价钱仔细想想,其实也不算太离谱。
想着老者之前说的一两银子都不用的话,陆杨笑了笑,继而往老者那走去。
“老人家倒是知道挺多事。”
前阵子皇上确实不经意地问过他,问他想不想当会试的考官。
但他一来懒,二来也是避嫌,毕竟陈德仁和孟良平、何照玉此次都会参加会试,他去当考官,就算他坦坦荡荡,到时候也说不准会有人拿着这事不放,出来说事,挑他的毛病。
陈德仁他们等了这么久,才等到如今的时刻,他自然不能在这事上拖了他们的后腿。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况他也不愿熬夜去阅卷。
舒舒服服在家等他们的好消息不香吗?
说起来,陆杨当初也给陈德仁他们寄去了那本注释,也不知道几人有没有看。
毕竟他们几人也就在孟良平和何照玉前一月到京时小聚了一次,陆杨没想着问这事,陈德仁他们也没有主动说起,不过看不看,陆杨也不是很在意,毕竟他对于自家朋友的水平,还是十分信任的。
陆杨几个念头在脑海里滑过,看似想了很多,其实也不过几个呼吸,老者本来都已经把东西收拾好了,就准备离去了。
见陆杨走过来,啥也不问,直接便抛出这样一句话,倒是让他一下子警惕起来。
他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位气度不凡的年轻人,周身的温和与儒雅是装不出来的,先前他瞥了一眼,还以为是哪个大户人家过来应考的富贵子弟。
如今这一打量,他倒是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此人竟然透着一丝贵气,有着待在上位久了的从容和威严并存的气势。
这气势一看就是久浸官场才有的,一般人可没有这东西。
老者能以此谋生,那眼力和嘴力,都是少不了的。
当即便跪了下来。
“官老爷饶命,小人知错了,不该在这议论朝廷之事,还请官老爷大人不记小人过,放过小人一命。”
陆杨看着跪在面前的人,也没有意外,弯腰把人扶起来。
“老人家倒也不必惊慌,我并无其他意思,只是想问问老人家,怎地能知道这么多讯息呢?”
老者一听,背后的冷汗未消,听到这话,倒是又冒了薄薄一层。
风一吹,直接凉到了心底。
他这会话没有之前那般说得利索了,磕磕巴巴总算是把陆杨的问题回答了出来。
他其实手底下有一批人,都是流浪在京里各处的小孩,给些吃的就能替他办事,虽说有些地方这些人去不了,但鱼龙混杂之处,听到的消息才多。
不过真真假假还需要分辨,他自己倒也有几分聪明,又到处去走了一遭,便也就选出了几个可信度偏高的消息。
反正他是卖书的,消息真假参半对他也好,他也不用太在意是不是都是真的,只要能把人唬住,把书卖出去就成。
陆杨听完之后,倒是没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