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吴府。
吴疾也在太后家宴的邀请之列,不过尽管现在离宴会开始只剩下几个时辰不到,可吴疾却还是一个人在府中的演武场射箭。
吴泰得知此事简直要气疯了,当即冲到演武场,对着吴疾劈头盖脸就怒骂道:“孽障,你这是要气死老夫吗?”
虽然被祖父骂得狗血淋头,但吴疾却是头也不回,只是眯着眼睛瞄着远处的草人靶,手一松,箭去似流星,正中草人靶的眉心位置。
一箭中的,吴疾这才收起弓箭,回过头不紧不慢对吴泰道:“祖父莫急,太后一向待我们吴家不错,她的面子还是要给的,她的家宴我肯定会参加的。”
听吴疾这么一说,吴泰更是气的不打一处来:“知道要去参加太后的家宴,还不快去换身干净衣服准备出门进宫,在这里耍什么弓箭。”
吴疾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铠甲,满不在乎道:“我吴疾乃是皇上御口亲封的冠军将军,自然要以戎装示人,哪能学那些文弱书生的打扮。”
“简直是胡闹,你知不知道今晚的家宴,永乐公主也会参加,你这身打扮,让她怎么看你!”吴泰气得都有些口不择言,没有意识到自己一不小心说漏了嘴。
一听到永乐公主,吴疾顿时就明白了一切,他之前还奇怪太后的家宴怎么会邀请到自己一个侄孙辈,他还以为是因为自己在漠北立下了大功,长了吴家的脸,太后感觉脸上有光才邀请他参加家宴。
说来说去,原来是给他和三位公主安排的相亲宴呀。
虽然他也知道吴家希望自己能够娶永乐公主为妻,成为皇上的乘龙快婿,但在他看来,大丈夫在世,当以建功立业扬名立万为己任,狄胡一日不灭,他就不能沉迷什么儿女情长。
因此从一开始,他就很抵触这门亲事,可无奈皇上之前在安喜门当着众多百姓的面亲口许诺要与吴家结亲,他也不敢抗旨不遵。
不过宗正寺只是派人上门要走了他的生辰八字,宫里却迟迟没有派人来宣旨赐婚,他本以为此事不了了之,还在暗自窃喜,却没有想到太后居然来这一手,给她和三位公主安排一场相亲宴。
吴疾是越想越不舒服,有些赌气道:“既然如此,那我不去就是了,省得穿成这样子进宫给吴家丢人现眼。”
“你这个逆孙!你要气死你祖父呀!”吴泰只觉得胸口一阵疼痛,只得一只手抓着胸口,另一只手不住颤抖指向吴疾,面色也因为疼痛有些扭曲,被气得几乎说不出话。
看祖父如此模样,吴疾也是吓得不轻,慌忙上前扶住祖父,连声道:“祖父,你身体不好,就不要再动气了,我去就是了。”
虽然吴疾态度已经软化,但吴泰面色却依旧阴沉,挥挥手示意下人全部退下。
吴疾见祖父突然屏退下人,不由有些不解道:“祖父,你这是?”
吴泰却深深吸了一口气,而后目光死死盯着吴疾,冷冷问道:“现在这里只有我们祖孙二人,你跟祖父说一句实话,你是不是不愿意娶公主为妻。”
“是!”吴疾没有迟疑没有否认,只是重重一点头。
出乎意料的是,吴泰听完却没有动怒,只是看着吴疾用更冰冷的语气问道:“你给我这个祖父一个理由。”
吴疾看着自己祖父,一咬牙,鼓起勇气道:“祖父,因为我想给吴家正名!”
“给吴家正名?”吴泰万万想不到自己孙子嘴里居然会蹦出这句话,一时有些愣住了。
吴疾点点头,继续说道:“其实一直以来,我都看得出来,虽然其他人表面上都对我们吴家尊敬有加,但实际上根本就打心眼里看不起我们吴家,觉得我们吴家不过是沾了太后的光,没有为朝廷做出过半点贡献,根本不配得到如此恩宠和优待。”
“正因为如此,我才苦练武艺,钻研兵法,对狄胡人研究透彻,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可以深入漠北,横扫狄胡,向天下人证明,我们吴家不是碌碌无为的外戚,我吴疾一样可以凭自己的本事为大宁开疆拓土,建功立业。”
“如今我初次出击漠北就取得大捷,天下再无人敢小瞧我们吴家,轻视我吴疾,可我若是娶了公主,天下还有几人记起我是堂堂冠军将军,他们只会记得我是某位公主的驸马,当今天子的女婿。我即使立下再大的功绩,天下人也会觉得是因为我是驸马才得到的机会……祖父,我真的不想再让天下人看不起我们吴家,看不起我吴疾。”
吴泰看着眼前的孙子,第一次感觉他是如此的陌生。
自从儿子死后,他就发誓自己一定要保住吴疾这个最后的独苗,因此他从小到大都对吴疾呵护备至,不给他受到一丁点来自外界的伤害,从不奢求他能够给吴家光耀门楣,只求他能给吴家传宗接代延续香火就好。
可他从未想过,他一直忽略了吴疾自己的感受,他给的并不是自己孙子想要的生活,他志向远大,一心只想给吴家正名,不愿让世人小瞧他们吴家。
一时之间,吴泰感觉心中有些惭愧,但他随后又长长叹了一口气,孙子志向固然远大,精神可嘉,可他终究还是年轻了一些,有些事还是看得浅薄了,自己这个做祖父的虽然一辈子不成器,可也需要提点一下他。
“现在谁都看得出来,皇上很器重你,将来必然是要对你委以重任的。”此刻,吴泰目光变得异常锐利,直直看着自己孙子,沉声说道,“可你有没有想过,若是到时太后不在了,皇上还会不会对你如此信任,愿意将精锐调拨于你,让你出击漠北。”
看吴疾有些不服气还要继续反驳,吴泰又继续说道:“即使皇上依旧信任重用于你,你也率领精锐横扫漠北,荡平狄胡,立下了不世之功……可你应该听过一个词叫功高震主,一旦皇上对你有了猜忌,到时候不仅你自己性命不保,还很有可能会连累到我们吴家。”
吴疾一时有些哑口无言,他虽然不相信皇上是这种过河拆桥之人,可这种可能性却是存在的,毕竟他也看过不少名将的列传,知道自古以来,功高震主者都没几个有好下场。
看孙子神色有些动容,吴泰继续苦口婆心劝导道:“自古以来,伴君如伴虎,为将者手握重兵更应该慎之又慎,若你想一直得到皇上的信任和重用,最好的办法就是娶了公主,只要跟皇上成了一家人,才能让你恩宠不衰。”
说到此处,吴泰重重一拍吴疾的肩膀,语重心长道:“而且,只要你立下的功绩足够耀眼,不管你是不是驸马,都没有会因此小看了你吴疾!”
吴疾还在皱着眉头思考祖父的话,一个下人却匆匆来报,说齐王萧玠的马车已经停到吴府大门,邀请吴疾一起乘车进宫。
一听是萧玠亲自来请,吴泰也顾不上其他,当即催促吴疾立即去大门随萧玠一道前往万寿宫。
一直看到上了萧玠的马车,吴泰才长长松了一口气。
但很快,他似乎想起了什么,面容瞬间就垮了。
这个倒霉孩子真的穿着一身铠甲进宫赴宴了。
不知道到时候永乐公主看到他这身打扮,不知道还愿不愿意嫁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