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南的官道上,萧玠一行人被麒麟卫指挥使张初率领一众麒麟卫拦住了去路。
“张指挥使,你这是何意?”
萧玠有些不解,他当过一段时间的麒麟卫都督,是张初的前上司,曾经一起查过凉州盐铁走私案,大家也算旧相识,他不明白张初为何要带人出城拦截自己。
他也隐隐猜到就是再借给张初十个胆子他也不敢私下带麒麟卫出城拦截自己,必然是奉了父皇的旨意。
那萧玠就更加想不通了,自己不管在扑灭蝗灾还是平定叛乱之事上都立下了大功,父皇没有理由派张初带麒麟卫出城拦截自己呀。
“齐王殿下别误会,下官是奉陛下之命,特意带人出城恭迎殿下回京的。”
张初似乎也担心萧玠有所误会,连忙主动开口解释道。毕竟他也与萧玠共事过,知道萧玠的手段,无论如何都不想去招惹到萧玠。
萧玠有些无语,让麒麟卫出城迎接自己,这个便宜父皇整的是哪一出呀。
“有劳张指挥使了,那就请张指挥使前面带路吧。”
萧玠也不想好多问,估计张初也只是奉命行事罢了,问他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张初面色却有些为难:“殿下,皇上的意思,你一人回京就好了,你的部曲不必进城。”
萧玠心中不由一沉,断定京城一定是出事了,否则父皇是绝不可能禁止自己的部曲进城。
毕竟自己的部曲不过才一千多人,洛阳城中的戍卫部队超过十万,父皇绝不会是在预防自己图谋不轨。
但也不可能是担心自己的部曲会扰民,毕竟偌大的齐王府,再容纳一千多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萧玠看看眼前神色为难的张初,还是决定问个明白:“张指挥使,看在大家当初一起共事过的份上,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张初默默叹了口气,无奈摇摇头道:“殿下,你不必多问了,你进城后自然就知晓一切,皇上如此安排都是为了你好,你照做便是了。”
麒麟卫有一项重要的职责就是负责刺探民情,如今洛阳城中王贵妃之事已经是传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张初怎么会不知道呢。
他也大概猜出皇上如此安排的用意,毕竟如今的萧玠因为王贵妃之事必然处于风口浪尖之上,人人瞩目,若是此时带兵进城恐怕太过招摇,难免落人话柄。
“殿下,出什么事?”
叶秋见萧玠出面交涉良久无果,遂主动上前问道。
萧玠摇摇头道:“可能洛阳出事了,父皇要我不要带部曲进城。”
叶秋闻言不由一惊,禁止殿下带部曲进城,怎么听着都像是提防殿下的意思。
萧玠看出了他的担忧,轻轻拍拍他的肩膀,笑道:“不必多想,我相信父皇如此安排自有他的用意,我照办便是了,你带人去城外的栖凤庄园,那里的管事会安置好你们的。”
叶秋却重重摇摇头道:“殿下,若是洛阳真的出事了,属下岂可一个人置身事外,属下陪你一起回洛阳,若真出了什么事属下说不定也能帮上忙。”
萧玠也没推辞,叶秋随即去吩咐其他都尉和校尉将部曲带去栖凤山庄。
忙完这些,萧玠和陶晗,以及叶秋,还有随他们一起回中原的赵璇才在麒麟卫的一路护送下返回洛阳城。
……
“什么?你说我母妃派人给孙皇后的药膳下药导致孙皇后不能孕育子嗣?”
一回到齐王府,萧玠就从庞虎口中得到了这一堪称晴天霹雳的噩耗。
萧玠终于明白父皇为什么不准许他的部曲进城了,分明是担心自己母子情深,一时冲动会做出什么傻事。
萧玠一时之间也感觉有些手足无措,他回想了半天书中的情节,确定书中没有记载过王贵妃给孙皇后下药这件事。
正因为这是剧情之外的事情,所以自己一无所知,也没有提前布局预防,才被人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苏瑶还告诉萧玠一件事,前些日子她的父亲偷偷上门,神神秘秘告诉她这些日子朝中有不少官员上书陛下,请求册立萧玠为太子,苏瑶也很有可能要荣升为太子妃了。
萧玠将前因后果串联起来,哪里还能不明白,一定是王家和萧璜布的局,故意先策动朝中官员纷纷上书拥立自己为太子,再在自己快回京之前引爆自己母妃这桩丑闻,彻底搞臭自己,让自己更加狼狈不堪。
萧玠一下子也陷入了两难境地,虽说一切都是王贵妃所为,自己毫不知情也并未参与其中,但子有错,母之过,反过来也是一样,母亲犯了错,做儿子的同样难辞其咎。
万恶的封建社会愚孝观,王家和萧璜就用这一点轻松将自己给道德绑架了。
大义灭亲也是不可能的,大宁以孝治天下,没有人会拥立一个对母妃落井下石的皇子为帝的。
萧玠长长叹了一口气,秦王府的一幕幕也不由浮现在脑海中——
“皇上,玠儿犯下如此大错,都是臣妾这个母妃没教好,望陛下看在玠儿年幼无知的份上,饶恕他这一次,臣妾愿替他承担一切责罚,哪怕是打入冷宫,臣妾也绝无怨言。”
“陛下请饶了玠儿这一次吧,臣妾愿意替玠儿赴死。”
王贵妃也许蠢笨,也许做事不择手段,但是她对自己的母爱是真心实意的,不管是为了她还是为了自己,自己无论如何都得想办法帮她渡过这一劫。
但萧玠也知道,自己不管能不能够救下王贵妃,王贵妃终究要被世人诟病,此事也将成为自己一生抹杀不掉的污点。
“夫君,你打算怎么办?”苏瑶也看出了萧玠的忧心,轻轻握住萧玠的手,柔声问道。
萧玠又长叹一口气,无奈道:“我也不知道,我想明天进宫去见一个人,希望他能对母妃网开一面。”
苏瑶点点头,柔声问道:“夫君是要去求皇上吗?”
“不!”萧玠摇摇头,“解铃还须系铃人,我打算去求求孙皇后。”
苏瑶一惊,孙皇后可是受害人,她未必能够原谅王贵妃,但细细一想,似乎也只有说通孙皇后才有一线生机了。
“无论夫君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
漪兰宫。
王贵妃将自己关在房内,点着烛火,低着头正一针一线绣一件小孩子的肚兜。
她出身名门,自幼锦衣玉食,自然不用学什么女红,但是自从被萧稷软禁在漪兰宫后,她却像是变了个人一般,非逼着宫女教她女红,她要亲手给自己未出世的孙子或孙女缝制一件小肚兜。
她为了缝制这件小肚兜,已经连续几天不合眼了,一向精致的面容已经变得十分憔悴,双眼也布满了血丝,一双原本白嫩的青葱玉手已经满是针孔和伤口,她却浑不在意。
她将漪兰宫和自己身上所有的首饰都拿去贿赂侍卫和宦官宫女,总算打探出萧玠已经回到洛阳。
她知道自己是时候该做个了断了。
王贵妃用力咬断了线头,又举起手中的小肚兜看了看,上面绣的是一个很可爱的胖娃娃,只是自己毕竟针法生疏,很多地方绣得歪歪扭扭的,看着有些滑稽。
王贵妃举着小肚兜看了好久,眼眶中慢慢噙满了泪水,喃喃道:“希望我的乖孙子不要嫌弃我这个做祖母的手艺太差。”
言罢,王贵妃终于将小肚兜整整齐齐叠好放在床头,随即走到桌前提笔写了一封信,待墨迹一干便将信塞入信封中封好,随即在信封上重重写下几个字——
“皇后亲启。”
做完这一些,王贵妃从抽屉中翻出一个小瓷瓶,拔掉塞子,没有丝毫犹豫,直接仰头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