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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道,谁都是赌徒。”白锦程说着,叹了口气,“每个站了边的的人都在赌,我们也是。”

“最后成败,都是赌局结果。”

白锦月点点头,“也是。白锦书就赌输了。”

两人说着话,到了酒楼下面,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东州,白家军驻军山上庄子里——

白酒儿正看着锦安给自己的信件。信件里,有很多诉说着儿时的日子,无意间或者说有意间提起皇贵妃年轻的时候。

别的姐姐妹妹们都是奶娘丫鬟嬷嬷照顾,而她却是阿娘亲自照顾。

她给她扎辫子,给她削木剑,教她识字教她用剑,叫她囡囡。

锦安说,可她乳名不叫囡囡。

锦安信中还说她在金庭的生活,说她的眼睛像极了阿娘。

信中,锦安叫她姐姐。

那一封封,都是锦安没有寄出去的家书。白酒儿安静地细细看完,最后一封信上,锦安已经预料到了自己的死亡。

信中说着当初真应该拉着她说说话。

最后一句,是绝笔。

我不知姐姐近况如何,只望你快快乐乐。

春祺夏安,秋绥冬禧。

冬风吹乱了外头的枯枝,白酒儿静静合上了书信。

她细细抚摸,初见并不知自己与锦安的牵绊。知晓时她已入金,自己无力回天。

那个从未见过的,这具身体的亲生母亲,将对她的爱意,都灌注到了锦安身上。她信中说,能从自己身上看到母亲的影子。

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锦安毕竟是她养大的孩子,或许她内心也跟锦安一般温柔吧。

白酒儿抬头,目光落到了庭院里,冬风里摇晃的枯枝不停,簌簌作响。

她又想到了阿爹。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屋中,一旁站着回来复命的黄晖。他手里拿着一个画轴,急急回来复命,但主上却在认真看着信件。

黄晖以为是关于军情的重要信件,不敢出声打扰,只能站在一旁等着她看完。

站在一旁,腿都快麻了,这才听白酒儿出声,“你怎么还站着?”

“还有别的事?”

方才黄晖回来复命,自己正好看着锦安的信件,听他告知了金陵那边已经准备好了,立刻就将献上景明帝金人。

她便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继续看起了信。

现在看完了才回过神,发现他还在一旁候着。

黄晖终于等到了白酒儿说话,一听她说话,就立刻回道,“主上,景明帝托人给你带了这个。”

他说道,双手将画轴奉到了白酒儿案上。

白酒儿拿过,展开了画轴,上头赫然是一个骑在马上意气风发的女子,手执红缨枪,鲜衣怒马的少女马尾上绑着金人的头颅。

“这是谁?”白酒儿疑惑问道。

黄晖回道,“是大周先皇贵妃娘娘。”

他说着,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白酒儿,观察着她的眼色。

“画轴我们检查过了,没有暗器,是安全的的。”

白酒儿听到了黄晖的话,认真看着画面上的少女。她刚刚才看完锦安的信,那些信里说了很多娘娘年轻时候的事。

在锦安的言语里,年轻时候的娘娘是温柔的,是寡言的,也是忧郁的。

锦安的温柔与她信里的娘娘很像。

可此刻看着画面上的少女,却是鲜活的,是明艳的,那飞扬的红缨与她一般,张扬而富满生气。

画上少女的模样与她,有七八分的相似。

比起锦安,似乎她身上的那股不羁和张扬,更像画上的少女。

白酒儿自来了这个世界,唯一能感觉到的是白达的爱意,父亲的拳拳爱意厚重而深沉。

除了白达,她再没感受过纯粹的亲情了。就算是白府,也是利益权衡之后的依附罢了。

看着画上的少女,白酒儿思绪复杂。

看了会儿,她问道,“景明帝还说了别的吗?”

“他让我阿爹送这幅画来,说你看了就会答应他出兵了。”黄晖回道。

白酒儿看着画,她还以为是景明帝送这幅画来,试图为此为让她放过他,不将他交给金人。

可听黄晖这意思,这是景明帝并不知道他们已经决定出兵了。

“还有别的吗?”

黄晖早已准备好了要回复的话,现在一听到白酒儿的问话,便道,“景明帝没有说其他了,只说将画带给您,您会出兵。”

白酒儿冷笑一声。

又听黄晖道:“不过……因我们已经决定了出兵,所以我阿爹准备将计就计,提出我们出兵的要求是朝廷诈降,景明帝入金为质子,降低金人的警惕,这样我们出兵的时候能打得出其不意。”

白酒儿听着黄晖的话,点了点头,“这个安排不错。”

她只要黄东林确保将景明帝交给金人,至于怎么交,他可以选择自己的方式。若是能让朝廷诈降,对她倒的确有好处。

“那景明帝具体何时交上去?”白酒儿问。

若是朝廷能配合诈降,他们出兵的时候到时候能根据朝廷和金人投降的时机来安排。

黄晖道,“这个我不知,明日卓将军会回来,他与阿爹一起去与朝廷谈的。具体信息他会告诉主上。”

白酒儿点了点头。

黄晖侯在一旁,等着白酒儿询问关于画轴的事,他们猜了那么多,他也整理好了关键信息。

只要白酒儿问起,他就能全部说完。

但让黄晖意外的是,白酒儿根本没提,她将画轴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便让他退下了。

翌日,卓建伦回来了。

一回来,他便请见了白酒儿复命。

他细细地告诉了白酒儿黄东林与朝廷谈判的内容,朝廷已经答应了诈降。

“虽然景明帝答应了诈降,但是黄大人让卑职提醒主上,景明帝心思自私阴毒,还是要防一手。”

白酒儿问,“他如今已经没有了选择,只要投降,能救他的只有我。他敢起异心?”

卓建伦摇头,“这个不能确定,总之黄大人说了,让我们防着些。”

白酒儿想了想,道,“他这些时日一直呆在皇帝身边,该是摸清了皇帝的性子,对朝廷的局势也是身处其中了解更甚,他既然说了,那我们就防着些,看来打算的按照朝廷投降的时机来安排出兵时机怕是行不通了。”

“我也是这样想的。”卓建伦道,“朝廷投不投降,对我们的帮助虽然有,但并不大。配合朝廷那边,别被算计了才是。”

这边正说着话,门口传话的兵士走了进来,单膝下跪行礼通禀,“主上,白武长和白大人回来了。”

白锦月是武长,整个府上只有白锦程在她手下行事,能称为白大人的也只有白锦程。

白酒儿道,“传。”

话音落下,兵士起身出去,不一会儿白锦月和白锦程从外头走了进来。

两人整齐的跪下行礼。

“起来吧,喝口茶。”白酒儿说道,“和府那边的事都办好了?”

旁边的丫鬟上了茶,白锦月和白锦程喝了一口便开始说着和府那边的情况。

“回主上,和府那边没有跟金人有勾扯,所以和府的人也没有杀几个。”白锦月回道,“但我派人将和府的人都禁足了,只有和成道能出去。”

“和成道你见到了吗?”白酒儿开口问,看着白锦月。

白锦月点头,“见了。他说,会为主上所用。”

“具体怎么用他没说清楚,只说让我回来给您讲,您就会知道他的意思了。”

白酒儿勾了勾唇,嗤笑了一声,“他倒是个胆大的。”

根本不知道她的情况,也敢投靠。不过全靠赌。

赌她有实力。

果然大风大浪里出来的人都是有魄力的,在两眼一抹黑的情况下也敢走钢丝。

白锦月和白锦程听着白酒儿的话,也不敢多问,也不必多问。

白锦月若是没有听白锦程和自己分析的那些话,她现在肯定很茫然,说不定还会开口问上两句,但有了白锦程之前的分析,白锦月大概也明白了白酒儿说的什么意思。

她偷偷瞟了一眼白锦程。

大哥还是有点儿厉害的,这都能揣测到主上的意思。

白锦程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面色无波。

“好了,既然事情已经办完了,你们也休息一下。大军已经动了,明日我就会离开庄子,亲自带军了,你们都随我一起吧。”

“是!”两人应声,脸上露出了喜色。

看来他们这次事情办得很好。

“主上,还有一事。”白锦月抬头,继续道。

“何事?”白酒儿问道。

白锦月回道,“我们走的时候,和成道让卑职提醒主上,朝廷要诈降,但诈得不是金人,是你,让我防一手。”

话音落下,一旁还没有退出去的卓建伦抬头,看向白锦月,又看向白酒儿。

白酒儿也看向白锦月,眉头皱了起来。

既然和成道都提醒她了,那就一定是重要的。

黄东林之前只是金陵城知州,也就这段时间跟景明帝相处。但和成道却是天子近臣,与景明帝一起共事多年,必然对他十分了解。

深思之后,白酒儿道,“诈降诈我?”

说着,她冷笑一声,“皇帝想跟金人合作,我真是高看他了。”

话音落下,屋中的人一静,蓦然瞪大了眼睛。

景明帝如何也是大周的天子,金人与大周到如今,仇恨已经是不共戴天。

他如何能与金人合作?怎么做得出来!

白酒儿算到了很多,也算到了很多人心,但怎么也没有算到景明帝可以如此阴毒。

吸了一口气之后,白酒儿对白锦月道,“传信给和成道,让他加速与金人谈合的时间,由皇帝去跟金人谈合作。”

“同时让和成道告诉他,东州的军力只有八万。”白酒儿身子往后靠了靠,“他既然想跟金人谈合作,总要有资本。东州的位置和兵力都告诉他,让他去跟金人谈。”

“是。”白锦月应声,但脸上紧绷着,只是看向白酒儿,“但是……东州的位置告诉了他们,我们不就暴露了吗?”

“我自会安排,退下吧。”白酒儿遣退了屋中的人之后,立刻吩咐让乔星瑗过来。

乔星瑗从山下赶过来的时候,满头大汗。

虽然是冬日,可每日的操练并没有停过,且如今大军已经在转移,因为人数太多,一动便声势浩大,故而整个大军都是夜晚行军。

现在安排出兵的,是第一支先锋兵。

乔星瑗这几日很是忙碌。

见到了白酒儿的乔星瑗跪下行礼,白酒儿将她召起来,然后走到了旁边的沙盘案上,“过来。”

乔星瑗跟随着白酒儿的脚步,刚走到她身后,便听她道,“加快撤军速度,东州驻军地留五万人,两万人分三拨散开,三万人藏山。”

“其他所有军两日之内全部撤出去。”

乔星瑗叉着腰站在白酒儿身后,认真听着她的话,脸色严肃起来。

“我们不是说先派先锋部队出军吗?”乔星瑗道,“大部队直接出军吗?”

“离开的军队不是直接上战场。”白酒儿拿起了案边挂着的铜杆,点了点其中一块山峦的山谷地,此处正是如今他们所在的东州驻军之地。

“这里,将会是我们与金人开战的第一战场。”

乔星瑗眉毛一挑,“将金人引到这里来打?”她说着,想了想,“若是能将人引到这里来打,倒是好点子。”

“此地山谷居多,山中地形复杂,可攻可守,我们的军对此地很了解,若是在此地开战,以用兵以计,一敌十都可以。”

乔星瑗越说越兴奋,叉着腰上前,手指指着山谷旁边的山峦,“一旦将他们带进来,我们就可以围剿!山中的兵相战,外面的兵夹击,瓮中捉鳖,定杀的他们片甲不留!”

乔星瑗说着眼睛都兴奋红了,目光里全是嗜血的杀意。

乔星瑗跟着乔邵琪长大,对金人的仇恨是刻在骨子里的,金人杀进大周常残暴至极,乔星瑗以及漠北军对金人的仇恨早已达到了顶点。

现在都还没有开战,只是动了兵,整个军营中的人就已经开始热血沸腾了。

特别是其中的漠北军,早已摩拳擦掌。

如今乔星瑗提起对金人的开战情况,便上头得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