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酒儿到了快马到了河南道的时候,已经过了半个多月。
她先回了白宅。
收到白酒儿要回来的消息,一大早你整个白宅都准备了起来,张灯结彩,跟过年似得。
街头的树上冒了新芽,春风带着料峭的寒意,青石板的路上钻出了点点绿。
马蹄踏过湿润的路面,一路到了白宅门口。
白宅门口,白家所有人都站在门口候着白酒儿。白子德也出来了,旁边站着丁氏,后面是一众白家的人。
正如去年她从河南道回京的一般,一大家子都期盼地望着她归来。
白家的四房五房都在。
还有一个站在最后面,白酒儿从没看过的妇人。
她身着褐色的缎面衣服,上面暗纹着福字纹。看着白酒儿的目光温柔而慈蔼。
白酒儿看着欣喜迎接着自己的一大家子人,嘴角忍不住勾起,带着笑意。
她知道白府中多有算计,她也知道利益和家族得失对白子德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可此刻,因利益也好,因别的也罢,他们是真的把自己当成了家人。
白酒儿翻身下马,白锦程上前替她牵马。
“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丁氏用帕子按着红红地眼角,“那日禁卫军把你抓走的时候我还真以为你要死了。”
白酒儿目光扫了一眼那最后面的妇人。
丁氏没看出来白酒儿的目光,白子德却是注意到了,给白酒儿介绍道,“那是你大婶,从前一直在白府的佛堂吃斋茹素念经。”
“当日离开京城的时候,这么多年她还是头次出大房佛堂。”
大婶……那就是当年荣国公府世子的发妻。
当年的荣国公府世子,是阿爹唯一同父同母的胞兄。
白酒儿看过去,那妇人满脸温柔,手里捻着佛珠子,冲着白酒儿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白酒儿也冲她点了点头。
然后一众人回到了白宅里。
一大家子吃了个团圆饭,那是丁氏一早就准备好的。吃完之后,白酒儿和白锦程和白子德都去了书房。
白子德还叫来了四房和五房的兄弟,白子义和白子杨。
这样,算是集齐了白家所有有话语权的主子。
白锦月也跟着白酒儿屁颠屁颠去了书房。
现在丁氏也不拦她了,任她跟着白酒儿屁股后面折腾。
书房中,白酒儿听着白子德说着河南道这边的消息。
“景明帝也到河南道了,如今居在谢家。”白子德道。
听到景明帝如今在金陵府的谢家,白酒儿皱起了眉头。
“他跑得倒是挺快。”
“没事,咱们也跑得挺快。”白子德说道。
白酒儿看了眼白子德,有些无奈。她这三叔真是……秦家和卫相就算曾经是奸臣,在金人临城的这时候,也是铁了心要守着京城的。
她这三叔真是……哎。
白锦程脸色也不好,对于这种一路南下逃亡的行为,他内心是不齿的。
“幸好当时听了你的话,早早就收拾了东西走了,好多京城的大家族如今仓皇南逃,狼狈不已。”白子德还在说着,为自己当初跑得快而窃喜。
白子义和白子扬坐在白子德旁边,没有说话,认真听着两人说话。
从前白府是他们的三哥当家,他们不过是领了闲职养老而已,日子怎么舒适怎么过。
简直不要太舒服。
可如今大周乱了,好日子到头了,偌大的白府总不能让三哥一个人撑着,他们都是亲兄弟,这样紧要的时刻,都该上下一心,同舟共济。
能帮上忙最好,不能帮上忙也不能拖后腿。
最重要的是,在这乱世要保住如今的白家才是。
两人本来是以白子德为主的,第一次参与白子德和白酒儿等人的议事,白酒儿是女子,因为她的确有两把刷子,两人倒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可他们一直以为白酒儿所做,是由三哥吩咐的。今日见两人讨论,怎么有一种白酒儿才是主导的感觉?
反而觉得听得听候差遣的,是三哥?
两人面面相觑,有些捉摸不透。
对于白子德的贪生怕死,白酒儿也没太所谓。贪生怕死是人之本性,她无畏,但不能强迫别人也无畏。
知道自己能做什么,该做什么,知道听话,不给她拖后腿,就很不错了。
她只道,“景明帝如今在河南道,金人肯定会打过来。”
“你们收拾一下,跟我去东州。”
“打得到这边来?”白子德刚还带着喜色的脸色又沉了下来,“中原腹地,皇上都在这儿呢。”
“就是因为他在,所以金人会来。”
“收拾一下,今日就跟我去东州。”
一旁的白锦程这时开了口,“为何是去东州?”他抓住了重点。
东州也在河南道,守备还不如如今的金陵。
白酒儿抬头,看向白锦程,嘴唇微启,“我的兵在东州。”
话音落下,满堂寂静。
这话让屋子里的所有人骇然听闻。
“什么意思?”白子德以为自己听错了,“你的兵?”
白酒儿嗯了一声。
白子德脑子里缓缓回过神来,觉得自己抿出了味儿,“哦,我懂了!”
他了然道,“是庄将军的兵吧?”
庄将军是白酒儿的未婚夫,他人虽然失踪了,手里还有兵,转到自己未婚妻手里,倒也说得过去。
听着白子德话,屋中其他几人也理解了。
白酒儿看着白子德,再次认真道,“是我的兵。”
屋中再次归于寂静。
良久的沉默之后,白子德才幽幽开口,“你养兵……?”
“是。”白酒儿道。
“什么时候的事?”白子德又问。
“三叔不必管。”白酒儿直接道,“你们只需要知道金人为了抓景明帝肯定会打进这里来就够了。”
“跟我去东州,有我的人在,能护你们安全。”
白子德很想问白酒儿,养兵作何……私自养兵,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白酒儿只一眼,就知道白子德脑子里想什么。
“景明帝现在自身都保不住,三叔四叔和五叔不用担心被株连。”
白子德没有说话,他端起了旁边桌案的茶喝了起来,只是不停抖动的手将那茶盏里的茶水都抖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