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的人诡异地沉默着。秦晁也开口,“是三弟,母亲没有看错。”
秦夫人吓得刚醒过来的身子就僵住。
“他……”秦夫人嘶哑着声音,“他是人是鬼?”
“是人。”秦晁安抚道,“大概是离开秦家之后得到了什么机缘,被人救活过来了。”
“什么机缘?”秦夫人问道。
秦晁想来想去,也只有一种可能。
“大概是荣国公府的白姑娘。”秦晁道。
“那个白姑娘?”秦夫人喘着气,胸口上下起伏,“他俩勾搭上了?”
秦晁没有说话。
他也不清楚。
秦夫人大声骂,“真是伤风败俗!脸都不要了!”
“打死了他还是贱性难改!”
秦夫人气得不行。
就在这时,外头下人敲门进来,“大公子,老夫人去了秦……三公子那里。”
秦晁站起来,跟了出去。
此时,秦老夫人站在秦霖的房间敲响了门。
绾迎从里头打开了屋门。
冷冷看着她,“有事?”
秦老夫人没了方才的强硬,但依旧有着自己的威严。
“我来见见你们公子。”
绾迎转头,看向屋子里看书的秦霖,“公子,要她进来吗?”
秦霖没说话。
绾迎正准备关门,秦老夫人抬起拐杖插在门缝里,“三哥儿,祖母知道你憎恶秦家,可秦家毕竟生你养你,打断骨头还连着筋。”
“大周乱了,如今秦家也仓皇南逃。可你父亲和二哥还在京城死守。”秦老夫人循循善诱,“秦家对不起你,可京城那些百姓……都是无辜的。”
此时秦晁也走了过来,他扶着秦老夫人的手臂,不懂她来找秦霖作何。
秦晁不觉得秦霖能帮上忙。
听到靖远侯和嫡次子秦宏都在京城,秦霖抬起了头。
“进来吧。”他说道,将秦老夫人和秦晁都放进了屋子里。
翌日一早,白酒儿刚起身,阿稚就来禀告。
“秦公子一早就在外头候着了。”
白酒儿穿戴好便让秦霖进来了。
早晨的晨雾还没有散开,绾迎推着秦霖进来,白酒儿束起发,她们一早就要往河南道赶去。
“怎么了?”
“我想回京城。”秦霖看着白酒儿,开口。
白酒儿一愣,倒也没有很惊讶。
“是不是秦家的人跟你说了什么?”
当初离开京城的时候秦霖就要留下来守,可他们在京城并没有兵,也没有足够的人手,将秦霖留下来就是让他送死。
“秦家的二公子秦宏,还有靖远侯都留守在京城。”秦霖道,“他们都知道留在京城九死一生,但都留下了,我也不想逃。”
秦家靖远侯和卫长书贪墨,贪到了白酒儿的口袋里,为一己私欲中饱私囊。且两人都是太子的人,这其中利益为了谁不言而喻。
从前白酒儿对卫长书和秦家的人都是很反感的。
甚至连太子她都不喜。
当初为了和金人联手,成全景明帝的“雄图霸业”,卫长书和秦霖为太子可没做好事儿。
与他们也并无交集,她不屑与畜生为伍。
可如今国破在前,卫长书也好,秦霖也罢,都选择了留在京城守最后一道防线。
白酒儿心中也唏嘘,她没有想到在这样的关头靖远侯和卫长书都会站出来。
不喜是不喜,可该佩服的也是佩服。
“他们都可以走,特别是秦宏。”秦霖缓缓道,“但他不仅选择了留下来,还与岑大都督披甲上阵,宁远战死也不愿意逃。”
“我这几年都为主子收集漠北军和金人的信息,对漠北军和金人的了解都比岑大都督和秦宏多得多,我想去帮忙。”
“那秦家,还要回吗?”白酒儿平静地问道。
那是秦霖的仇恨和因果,他如何,她不会阻拦。
秦霖想也不想就摇头,“我既是主子的人,秦家与我也再无关系。”
“如今也不过是因为国破家亡,为了共同的信仰而站在一起。不代表我会回秦家。”
“秦家是秦家,我是我。”
白酒儿点头,“若你能想通,那边去吧。”
“我会派几个月隼营的人跟着你保护,绾迎身手很高,也能护着你。”白酒儿吩咐道,“若是战败,不要强守,还有我。”
“我有大军,终有一日会带兵攻敌。”
“你要做的,不是打败金人,而是拖延,等我。”
“好。”秦霖红着眼,“我等主子来。”
白酒儿让人研磨,写了一封信,装好之后递给秦霖,“回去吧。”
“这封信交给岑大都督,他会知道怎么用你。”
“是。”秦霖双手接过信。
离开前,秦霖站在房门那里,回头看向白酒儿,欲言又止。
此去京城,生死难料。带兵御敌,更是九死一生。
他不知,还能不能回来,能不能再见到主子。
想说很多感激的话,救活了他,给了他第二条命,也让他放手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可是感激太多,一时间好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白酒儿站在屋中,亭亭玉立。她背着手,“放心吧,有月隼营的人和绾迎护着你,你不会死的。”
她向来护犊子,既然是自己的人,就会保护好。
秦霖点点头,只道,“主子保重。”
而后让绾迎推着出了门。
白酒儿走到廊下,看着秦霖离开的背影,明明是坐在轮椅上的残疾人,但却异常高大。
初春的早晨很冷,春寒料峭,似乎又将这刚到春天又拉回到了冬日。
她看着秦霖走进晨雾里,上了马车。
秦家的男儿还是有血性的。
“换成快马,启程。”白酒儿吩咐。
秦霖一走,队伍就可以不用马车了。换成快马,能更快到河南道。
秦晁站在窗户那里,目送着秦霖离去。
秦霖,还是选择了回京。秦霖的性子他知晓,谨小慎微,若是不能有作用,是不可能只凭脑热就回京帮父亲和二弟的。
看来……秦霖背后真正的人,是庄将军。
毕竟秦晁是真的想不出白酒儿作为一个女子,能有什么作为。除了背靠夫家,为夫家谋划,他想不到任何一点儿别的可能。
秦霖刚离开,外头便有人牵来了几匹高头大马,白酒儿一声简单的棉衣,头发高束起,拉过马缰翻身就上了马。
丝毫不拖泥带水,干净利落。
身上一丝也见不到闺阁女儿地含蓄与矜持。
离开前,白酒儿抬头,看了眼楼上窗户里的秦晁,收回了目光之后,策马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