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酒儿直称天子为皇帝,这不是尊称,短短两个字江昭就意识到,白家有他不知道的秘密。
这个秘密极有可能是一个深渊沼泽,他若踏足便会将自己吞没。
再看向白酒儿之后,江昭眼里忍不住多了心疼。
“所以江公子……我”白酒儿欲言又止。
“我知道我知道。”江昭打断了白酒儿的哽咽,看着她红红的双眼,和欲言又止地表情,“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好。”
“我信你。”
“所以,江公子另聘她人吧。”白酒儿说着,无奈又孤寂,“是我负了公子。”
江昭摇手,“不不,不怪你,你也是为我好。”
“既然不能成亲,以后我与姑娘也是至交好友,方才我就说过了,若是姑娘有所求,江某定然赴汤蹈火!”他坚定地说道。
若是之前,只是对白酒儿的愧疚和感恩,如今不仅对她有佩服,还有心疼。
“那外头的文良言和张鸿义……”江昭说着,替白酒儿担忧了起来,“你要如何处理?”
“我来处理就好,江公子不必担忧。”白酒儿用手帕按了按自己的眼角。
“可他们不同意怎么办?”江昭还是担忧。
进士出身几乎都赐了官,特别是靠前的。若是强行要娶商户之女,白姑娘几乎是没有话语权的。
“没事。”对于江昭,白酒儿也多了几分坦诚,“我为皇帝做事,他封我为县主了,过不久旨意就会下来了。”
“不过目前,还没有人知道。”白酒儿道,“还望今日与江公子私谈之事,莫要外传。”
“自然。”江昭答应,若是白酒儿被封县主,那就没有人能强迫他了。
“那,我就先回了,不耽搁姑娘了。”江昭说道,想到自己那堆聘礼,“至于那些聘礼,就算不娶姑娘,那些东西就算姑娘对我恩情的回礼吧。”
“不行,聘礼是聘礼,回礼是回礼。”白酒儿道,“以后需要江公子帮忙的地方多着呢。就算江公子有心,回头有了好物,便备好送我。”
“但聘礼不能当做礼,往后江公子还要成亲的,若今日我受了这礼,难免传出我两人的谣言。我向来是不在乎名声地,但江公子要入仕,这名声很重要。”
“以后的妻子知道这事儿,也会不开心的。”
“我暂时不准备成亲。”江昭道。
“可以后总要成亲的。”白酒儿道,“对那个女子也不公平。”
“没有什么公平不公平。”江昭无所谓地道,“我心仪姑娘,虽然不能与姑娘做夫妻,但我心中仍有遗憾。”
他将自己的心意明明白白毫不遮掩地说出来,敞亮也坦诚,倒是显得人更好了。
“这些聘礼,就算是给往日的自己一个交代吧。”
“往后就算成亲,也是屈于权势的联姻。”江昭其实心中也明白,他如今是状元郎,朝中有多少人会看中自己。
就连皇上都问过自己的亲事。
他也是考虑过自己坚持与白姑娘成亲要承担的后果,但他还是义无反顾地选择了白姑娘。
他这人,向来遵从内心。能背负着压力选择白姑娘,就能不惧流言将聘礼送出。
看着真诚不遮掩的江昭,白酒儿叹了一声,还是拒绝,“不行。”
“我与江公子说过,白家与宫中是有牵扯的。你的聘礼留在我这儿,被宫中的人知晓,怕是会影响你的仕途。”
她的担忧不是空穴来风,景明帝那么厌弃她,而自己身份也尴尬,江昭明面上与自己牵扯地越深,对他就越不利。
“姑娘你……”江昭见到现在白酒儿还在为他考虑,更是心疼她了,“我……”
一时之间,江昭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江公子不仅要将聘礼带走,还要在门口大骂我。”白酒儿平静地说道,“用你读书人能骂出口的最脏的话来骂我。”
“这样,你与我的牵绊才能斩清,也不会被我影响到。”
江昭皱眉,“我岂是忘恩负义之人?我做不到。”
“骂我一顿不是忘恩负义,是隐藏。”白酒儿耐心给他解释道,“只有明面上与我越差,才越能撇清我们的干系。”
“你越不受影响,往后仕途才能更顺。你越厉害,以后才越能帮到我。”
“我们是好友,这一点永远不会变,对吧。”白酒儿道,“只有彼此变得更好,才能更好地帮助对方,不是吗?”
“若是江公子往后见了陛下,提及我也要多说坏话。”
“可是我变得更好,姑娘名声也会变坏啊。”江昭道。
这世道,女子的名声比命还重要。
“我向来不在乎名声,非是迋语。”白酒儿道,“我知道江公子是觉得这个世道女子名声很重要,女子都很重视。可江公子见过几个未出嫁都二十的老姑娘当家的?没有吧。”
“这个家能当得起,就证明我是做实事的,至于虚名,我也压根不在意。”
江昭听着白酒儿的话,他是信她的。
对她很信任。
就像她说的,她是做实事的人,一点儿也没错。别人救难民是图善名,她救是倾家荡产真的救。别的女子在闺阁绣花待嫁,她当家之后第一件事就是修河道。
别的女子被状元郎求娶也是开心的,她却只想他变得更好。
江昭深吸一口气,“好,我都听姑娘的。”
“嗯。”白酒儿点点头,“江公子别忘了,今日之后,咱俩走在街上遇到都是要互吐一口唾沫的哦。”
江昭本来严肃至极的脸在听到白酒儿的话之后被逗笑了。
“知道了。”
说完,江昭便出了去,招呼着自己的奴仆带着聘礼离去。
看着他的背影,白酒儿心中唏嘘。其实对她来说,江昭真的是再好不过的一门亲事了。
可那是建立在她需要靠着亲事当跳板的情况下,或者她有一个安稳生活图一个郎君白首偕老的前提下。
可如今……白酒儿心中默默对江昭说了句对不起。
她从来不是个好人,可她也没想过去算计别的好人。可只有算计,才能让她走下去,活下去。
正在此时,外院的奴仆跑了进来,“姑娘,文公子和张公子拉不住了!”
“请进来。”白酒儿坐回了自己的椅子上,淡定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