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霖吞下了嘴里的药,“不,他们并没有将我丢到门口。我这副模样,丢到坊街上,不是让他们成为笑话吗?”
白酒儿听着,倒是理解。
也是,侯府对待亲子如此残忍,还不如直接杀了去。
贬为庶人逐出族中,也就是说他们是不想背负杀害家中亲子的恶名的。
秦霖并不是奴籍,而是正儿八经的少爷,死了官府就算不敢问责侯府,御史倒是会记一笔。
但若是秦霖这副惨样被坊间的贵族们看到,那他们的恶名可就更大了。
“他们将我丢到了乱葬岗。”秦霖解释道,“刚好就丢到了这边的乱葬岗。”
“丢这么远呢。”白酒儿喃喃,“这是生怕你活着爬回去了?”
白酒儿倒是知道她们这里有个离得近的乱葬岗,在一片林子里。
这边离侯府可是半个城的,这边的平民们一辈子都没有跟侯府那样的人家有什么交集的。
将人丢到这里,谁也不认识秦霖。还能防止秦霖爬回去,毕竟四肢都被挑断了筋,怎么可能爬那么远。
人还没到就死在半路了。
只是刚好白酒儿在这里,侯府大概也没有想到回春堂的神医婆婆会跟秦霖有牵扯。
“我这手筋脚筋都被挑断了,怎么爬的回去?”秦霖说着,阴冷地讽笑一声。
“他们没想到,我还能活着。”秦霖咬牙说道,想到了自己的遭遇,红着的眼里是滔天恨意,“我定要将他们挫骨扬灰!”
看着秦霖满眼滔天的恨意,白酒儿也没话去安慰。
他那一身的惨样,还被断了子孙根,这事儿放谁身上都没有不恨的。她无法轻飘飘地说出宽慰的话。
只道:“你想怎么挫骨扬灰?”
闻言,秦霖愣住,他似乎也想不到能让整个侯府挫骨扬灰的法子。
但很快,怔愣之后眼里立时恢复了滔天恨意,“就算没有办法让整个侯府陪葬,那我就杀一个算一个。”
“第一个杀的,就是乔林芝那贱人!”
乔林芝正是侯府的侯夫人,是秦霖的嫡母。
“然后就是秦楚那老匹夫,我要杀光侯府的人!”
白酒儿看着失了疯一般的癫狂样,还是泼出了冷水,“你现在活不活的下来尚不可知,就算活下来,余生也是个残废了。去找侯府报仇,无异于蚍蜉撼树。”
听着白酒儿的话,他脸色黯淡,但恨意丝毫不减。
“我姨娘也死在他们手里了。”他说道,目光睁开,无比坚定,一字一字,咬牙切齿道:“但凡我还有命,我与靖远侯府不共戴天,不死不休!”
“先活下来再说。”白酒儿说道,喂完了手里的药。
“躺着休息。”白酒儿收起了手里药碗,准备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再睡会儿。
却被秦霖叫住。
“婆婆。”他唤道。
白酒儿停下脚步,转头看向他。
隔着帷帽,秦霖看不到她的脸。只知道她转头看向了自己。
“你……”他断断续续地开口,声音嘶哑难听,甚至都说不清楚,“之前说的让我给你查官员情报的事,可能要推迟了。”
白酒儿:“……”
她有些意外,都已经这种情况了,秦霖竟然还记得答应自己的事。
不知是他本身就这般重诺,还是因为自己救了他,因为感恩所以才将她的事放的很重。
但无论是哪种,至少她在秦霖身上看到了闪光点。
不再是之前一无是处和讨厌。
“嗯,不着急。”白酒儿道,“等你好了再说。”
说罢,她离开了屋中,回到了自己的屋子歇下了。
——
京城回春堂外——
外头看热闹的人群在昨日便早已散去。
但早上天蒙蒙亮,闲暇无事的,陆陆续续又跑来蹲后续。看着一直紧闭没开过的诊堂,他们又开始讨论起来。
甚至脑子活络的,还抬了桌子凳子在外头卖茶。
这下人群就在外面聊得更舒服了,喝着茶,八着卦。
更有甚者,还在外头开始叫着压赌,赌人救过来还是救不过来。看着热闹的人群反正无所事事,有钱的投银子,没钱的投铜板。
但无一例外,都是投的救不活。
无他,看热闹归看热闹,人他们是不信能救活的。就是因为不信,所以才看得格外起劲儿。
真要知道能救活,哪儿还有看热闹的劲儿。
因为赌了钱,所以更上心了。
另一边,白酒儿睡到了中午才起来,收拾好,打开门,就看到外头坐着喝茶嗑瓜子儿的人群。
见到她出来,一个二个眼睛晶亮地看向她,胆子大些的赶紧起身迎上来,“大夫,那人救活了吗?”
白酒儿扫了一眼人群,“你作何?”她反问道问话的人。
“没,就好奇。”那人说道,伸着脖子使劲儿往里头看着。
“没死呢。”白酒儿说道,抬起拐杖就往那人头上一敲。
那人“哎哟”一声抱着头缩回脖子,“这不就瞧瞧人活没活吗?”
“没死?”旁边看热闹的人接话,“那到底是活还是没活?”
听到这话,最高兴的当属庄家,“没死当然是活下来了,你蠢啊。”
“诸位,愿赌服输!哈哈哈。”
“什么玩意儿,只说没死,是现在没死,又不是之后不死。”人群里有人不高兴了,“再说了,他那样没死也活不了多久。”
“就是,不能你说没死就没死,我们要进去看看。”有的人压得钱多,这会儿不乐意了,非吵着要进去瞧。
说着就动了,想要进诊堂里一看究竟。
刚走到门口,被白酒儿一拐杖打回去。
“滚远些。”她不客气地说道,“说了,我这儿只接要死的病人,其余人通通不准进来。”
“再进来我打断你们的腿。”她厉喝道,古怪脾气一览无余。
打开了门,她杵着拐杖坐回了诊堂里。
外头的人也不敢私闯进来,只得在外头张望,同时讨论着这回春堂的老婆子脾气是真的怪。
只是哪儿有那么多将死之人,再者回春堂的名声也就这两日才传开,都只是近些的人知道,还未传远,那些将死之人暂时也寻不到这里。
故而连续好几日,都没人上门诊治。
白酒儿坐了一日无人问诊,便索性直接关了门。专心照顾起秦霖。
她需要的名声已经打出去了,等过些时日,自然就会有人找来,她不需要开门接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