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以卿拿着折断的灯笼,走到了白酒儿的书房外,却没有进去。
他坐到书房外,将灯笼重新细细修好,只是上面的脚印却怎么也擦不掉。
此时,阿稚打开了书房门从里头走出来,手里拿着汤婆子准备换热水。
见到姜以卿,“咦?姜公子怎么在外面?”
姜以卿回头,站了起来,“我来找白姑娘的。”
阿稚看到他手里的灯笼,眼睛一亮,“你这花灯笼正好看,是给小姐做的吗?”
姜以卿手往后背过去,怕阿稚看到上头的脚印,也有点不好意思。
阿稚哪里看的来脸色,觉得这就是给自家小姐做的,回头就对着书房里看着各地河道志的白酒儿道:“小姐,姜公子给你做了个好看的灯笼勒!”
“是吗?”白酒儿手里翻着河道志,听到是姜以卿,并没有关上书,而是继续看着。
“拿进来我瞧瞧。”
阿稚怂恿姜以卿赶紧进书房,说着,忽而看到灯笼上的脚印,小脸一黑:“这上头怎么有个脚印?还碾过似的,哪个杀千刀的脚这么贱!”
姜以卿惊慌地想要去捂阿稚的嘴,手一动又想到男女有别又赶紧收了手,捏成拳头唏嘘道:“阿稚姑娘慎言!”
“省什么盐?”阿稚凶道,“告诉我,谁欺负你了,我去教训他!”
“我现在跟小姐学会杀人了呢!”
话音刚落,后头走出来的白酒儿就捂住了阿稚的嘴往后拖去,凑近她耳边咬耳朵:“去换你的汤婆子。”
说完,对着姜以卿哂笑,“童言无忌。”
姜以卿这些日子一直在家中苦读,除了偶尔来看她,几乎足不出户,两耳不闻窗外事。
所以只知道白家开棚施粥,并不知道白酒儿管理难民的事,也不知道她杀过难民。
姜以卿可是优绩股,在她的运作下说不定真能成大事,现在可不能让他对自己有抵触。
姜以卿听得一怔,“白姑娘……杀人了?”他有些不相信。
白姑娘多好的人,怎么会杀人呢。
“别听她胡说。”白酒儿说道,看向姜以卿,目光落在他手里的灯笼上,“这是给我做的吗?”
“嗯,不错。”她赞道,眼睛亮亮:“多谢。”
姜以卿听到白酒儿的夸赞,脸上不由得浮起红晕,局促地搓着手,“那个,今日元日……”
他欲言又止。
白酒儿意会姜以卿的想法,直接问道:“你想去看灯吗?”
她连拒绝的话都想好了。她这段时间实在很忙,没时间出门。
姜以卿摆手,“不是不是,你那么忙的。”
他怎么好叨扰她呢。
“那有何事?”白酒儿问道,提着花灯看着。花灯不错,只是……这上面怎么会有个脚印?
“我之前看你一直在找河道志,似乎是对水渠堤坝河道的建造和修缮很感兴趣?”姜以卿问道。他来书房看过白酒儿好几次。
近期来的几次,见她都在看这方面的书,便放在心上了。
白酒儿掏出手帕小心地擦着上面的脚印痕迹,道,“最近对这方面的知识的确感兴趣。”
她这段时间找这方面的书时,还去问过姜以卿。
且他来了书房几次,自己也没有回避。
他知道也不奇怪。
“金陵城外有一条老河渠,是前朝修建的大工程。往前多年,秦淮河底淤沙累积,夏日多雨水,常常涨水闹灾,这条护城河便修建来引水东渡。”
“听说总长上千里,出水处在城外五十里处。这堤坝当年修建的时候,耗资极大,堤坝的建造一度是当做学习教材的,构造和设计都是前沿。但后来决堤了,堤坝的构造和设计就被人诟病。”
“那条河后来也断流了,引流到了另一处新建的河渠。”
姜以卿说道,皱起了眉,很认真地深思起来,“我家就在那里,后来我有认真看过那条堤坝,那个堤坝的构造是没有问题的。”
“回水池和堆积坝的构造和合理,尾坝选在在河滩,蓄水量和放水量也能满足秦淮河的涨水量。”
姜以卿越说越认真,白酒儿也听得很认真。
她并不是建筑院系的学生,前世在这方面累积的知识约等于零。也就靠着学习思维的优势,在这里找了大量的书籍恶补。
可是时间很短,且建筑的门道和知识是很复杂的,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学会的。更没有系统学习的条件。
学到如今也只是大概了解了些许皮毛。
如今听闻姜以卿说得越来越深,讲得建造知识也越来越广。
她也不打断,是不是在姜以卿停下时询问一两句重点问题,姜以卿继续耐心而认真地替她解答。
也不知说了多久,白酒儿递向一杯热茶给他。
姜以卿看着她不知何时斟上的热茶,接过喝了口润了嘴,又继续说道。
白酒儿静静听着,露出思索。
又过了许久,姜以卿停了下来。
她偏头,看着姜以卿,“公子似乎对河道的建造和修缮很了解?”
姜以卿喝了茶,将茶杯捧在手心,谦虚道,“也不算很了解,略懂一二。”
白酒儿知道古人的尿性,特别是读书人。谦虚是刻在骨子里的。
他说不懂不懂,那就是懂。
他说不是很懂,那就是懂很多。
他说略懂一二,那就一定是对其中很擅长。
白酒儿没想到姜以卿在这方面还有如此天赋。
怪不得自己之前去询问是否有这方面的书时,姜以卿可以拿出一大堆。
“公子这么了解,可是参与过河道的建造?”白酒儿问。
“没有。”姜以卿摆手,“其实除了河道的建造和修缮,对房屋宫殿等等的建造,我也略懂一二。”
白酒儿追问:“你是对这方面的知识很感兴趣吗?”
姜以卿沉默须臾,而后犹疑道,“算是吧。”
“我听我母亲说,家中没有获罪之前,父亲是建筑行业翘楚,曾在工部任职。父亲过世后,留下来许多这方面的书和手稿,我儿时在学科举经目之前,最先看得便是这方面的书籍和资料图纸。”
白酒儿很意外,原来姜以卿的爹是建筑业的大拿。
她感觉自己简直是捡到了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