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知点头,“主子的身份白姑娘至今不知,且这些毒药涉及了宫闱秘事……”
何止是宫闱秘事,那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灭族之灾。
“她既然能那么了解这三种毒,肯定知道这些毒的来源。”竹矜说道,不以为意,“但她没问,说明她对你担心的这些事根本不感兴趣。”
“莫要担心。”
阿知还想说什么,被竹矜赶走,“不要打扰我,我还在记录白姑娘的解毒过程。”
这些对于他来说可是可遇不可求的机遇。
两日后——
深夜时分,谭沉嘉缓缓睁开了眼,浑身都没有力气,身上除了药味,还有乏力。
似乎一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
他做了一个梦。
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他死在了这个冬天,即使竹矜花尽心思,他也没有熬过今年的第一场雪。
在大雪中,他溘然长眠。
那日,在人生的尽头里,他打开了窗户,看着窗外的雪,挂在枝头,他似乎看到了自己,将要像雪一样融化。
他遣散了所有的人,红着眼的阿知,一脸愁容的竹矜。
就那么一个人,看着院子里的雪轻轻的下。
茫茫的白雪中,他看到一个少女走进了自己的院子,一身红色的大氅配着银狐白毛边,黑色的头发如瀑。
转头的时候,他看到了少女的脸。
映目的白色里,少女鲜艳的红格外亮眼,安静的白与张扬的红形成鲜明对比,像是一幅雪景美人图。
梦里的他感觉少女的脸很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是谁。
少女也隔着窗户看到了他,她走到窗前,趴在窗上看着她,问他,“你知不知道谢府的诗会的院子怎么走?”
他看着少女没有说话,眉眼温柔沉静。
“我那该死的庶妹将我骗到这里,看我回去不好好收拾她!”少女嚣张地说道,然后看了眼他,偏着头,“你是病了吗?”
他点点头。
少女走进了屋内,她走到他床边的凳子上坐下,感叹道,“你可真好看。”
“你叫什么名字?”
“谭沉嘉。”他轻轻回道,“你呢?”
“我叫白酒儿。”少女在他屋子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
直到他无力地阖上眼,少女也离去。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睁开眼,看着少女离去。只是她刚走到窗外,一个身影冒了出来,猛然将她推进了湖中。
他想要呼喊,但他也没了丝毫力气。
在那火红的身影消失在他的眼眸中的最后一刻,他也永远闭上了眼睛。
谭沉嘉看着顶上的天青色竹纹床帐子。
真是好真实的一个梦呀,真实地似乎是自己过完的一生。
白酒儿……在梦里的他没有认出来,似乎是从来没有见过的陌生人。
现在醒过来,倒是想起了白酒儿。
脑子里蓦然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捂着胸口蹙着秀眉给他递帕子的她,认真地听着书生论辩的她,想要救他的她……
好像,已经见过了很多次。
但又好像很久没有见到她了。
所以昨晚做梦才梦到她吗?
不过……在他昏迷的时候,半醒半梦间痛醒的时候,好像看到了她。看到了她,将手递向他的掌心。
然后他握住那双软软的小手。
想至此,谭沉嘉耳朵有些红。
他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大半夜的,她怎么可能出现在他的房里?
绝不可能。
他挪了挪身子,余光里看到一个身影。
他转头,近在咫尺的脸庞下让他心脏漏跳一拍。
是她。
短暂的惊慌之后,谭沉嘉很快稳住了心绪,他看着床边的她,浅浅的呼吸着,头发铺散开来,睫毛长长,在烛光里投映出阴影。
她……怎么会在这里?
谭沉嘉小心翼翼地挪了挪身子侧过,生怕不小心吵醒她。
然后,静静地看着她。
自己好像真的很久很久,没有见过她了。所以那时半醒半梦间恍惚看到的,真的是她?
是她将手递向他的掌心里?
她是在治疗他么,可是治疗,为什么要牵住他的手呢?谭沉嘉心跳又快了起来。
他从未近过女色,身边连侍奉的都没有一个女子。按规矩,宫中皇子到了一定的年岁是需要通房侍奉的。因为他的身体原因,宫中长辈倒是没有强迫过他。
但他也知道,一个女子与她牵手意味着什么。
所以……白姑娘对他是有男女之情?
谭沉嘉心跳更快了。
他看着肤若凝脂的脸颊,小巧的鼻子,蝤蛴一般嫩白细长的脖颈,不点而朱的樱桃红唇……恬静又美好。
摇曳的烛火中,她绝世的美忽隐忽现,情不自禁地,他凑近了些。
可能是想要看清她的样子,也可能是……
就在此时,白酒缓缓睁开了眼,看到近在咫尺的脸,她吓了一跳,“卧槽!”然后猛然往后一蹬,整个人就掉下了小榻。
因为晚上也要时时监督谢长令的身体情况,她的睡眠很浅,一点风吹草动就能醒过来。
方才她迷迷糊糊中似乎感觉到又热气打在了自己脸上,一睁眼看到谭沉嘉贴得那么近,吓了一大跳。
听到屋中的动静,外头的阿知急急走进来,见到谭沉嘉已经醒过来,喜不自胜,“主子你醒了!”
然后红着眼忍耐着激动不已的情绪。
此时的谭沉嘉早已挪了回去,脸上看不出多余的表情,点点头,“水。”
阿知赶紧去倒温水递到谭沉嘉嘴边,同时看着地上的白酒儿,“白姑娘怎么睡地下去了?”
白酒儿从地上抱着被子爬起来,拍了拍身上,“一睁开眼看到你主子,吓了我一跳。”
谭沉嘉撇开了脸,红着的耳根被头发挡得严严实实。
白酒儿放好被子,然后爬到了榻上,拉过谭沉嘉的手。
谭沉嘉心中一慌,下意识地收回了手,慌乱地看着白酒儿,“你要作何?”
白酒儿皱起眉头。
谭沉嘉赶紧将手伸了过去,“别生气,给你牵。”他说着,将脑袋别过,似乎这样就能将他红着的脸隐藏下去。
“是该给钱,为了救你我可花了好大的精力。”白酒儿说道,将谭沉嘉放到她手上的手掌一翻,手指搭在脉搏上,“别动,我探探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