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木苏见萧雪崖一副怒发冲冠的样子,心中有些同情,道:“想开点,事情或许没那么糟糕呢。就算是命格预言,也应该,有破解的方法吧……”
说到这话的时候,百里木苏原本迷迷糊糊的眼神也变得清明。
他想到了很多年前,曾有一个女子站在他面前,说:“你们都要让我认命,我偏偏不认!”
此刻,那三张不同的眉眼在他的面前重叠,竟是冥冥之中,她们都一样在与命运做着斗争。
百里木苏似乎是在自言自语的说道:“毕竟,这些年了,总不能一直输吧……”
萧雪崖并没有听清楚百里木苏在说些什么,但一提到宋瞻的名字,他脸色立即冷了下来,重重的哼了一声!
此时百里木苏看出来了,他不止是因为云虚大师的预言,而是实实在在的不喜欢宋瞻……
百里木苏沉默了会儿,方才低声问:“你还是在记恨,当初宋瞻重伤了萧门主的事?”
提到往事,他眸色一寒,冷着声音道:“当初恩师虽有病缠身,但有灵医谷的秘药调理,又何至于那么快就撒手人寰。所以这一次,我绝对不会再信他一句话!”
闻言百里木苏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正要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只听此时外面传来一道声音:“这可是萧相的马车?”
竟是楚重嘉!
听见楚重嘉的声音,萧雪崖眼中闪过了一丝复杂……
原本他开始回长安时之所以接受楚重嘉的拉拢本是为了方便盯着宋瞻,对楚重嘉的人品不敢恭维。
可是从云虚大师所批的命盘来看,六皇子命格竟是帝星的命格,他心中有些一言难尽。
但日后毓烟阁是要辅佐六皇子,他也不能因为个人的喜恶而以毓烟阁的身份得罪楚重嘉,思索再三便起身迎礼。
楚重嘉看了眼萧雪崖的马车里,随即移开目光道:“相爷不必多礼,今日本皇子找你,有事相商……”
可是此时萧雪崖的马车中坐着百里木苏,本是想婉拒,但听楚重嘉随即道:“此事,与镇国公宋瞻有关。”
闻言萧雪崖神色微动,最终还是去了六皇子府。
与此同时,书房中曲清商见宋瞻提到当年往事,十分惊讶道:“显然那些人是受人指使,为何不多加审问就处死了他们?”
宋瞻意味深长的说道:“若将他们带到长安,恐怕事情就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闻言曲清商似乎是想到什么,道:“那些故意被人安排的术士,显然是想要挑拨你与朝廷的关系,逼你不得不反……而做这一切的幕后主使,与长安城里的人有关?”
是曾经被反叛的慕容氏旧部,还是与天启皇室有灭族之仇的姬氏一族,还是……
宋瞻轻叹,他的目光变得幽远深邃起来,对曲清商道:“这些年,我也一直在寻找这个问题的答案。或许,它与我母亲的死有关……”
提到衍姬夫人,宋瞻神色变得有些落寞,曲清商想起了萧雪崖的一番话……
她抱住宋瞻,将脸贴在他的胸腔前道:“你这些年一个人一定很难吧……”
世人皆道镇国公宋瞻少年得志,位高权重,却不知道他为了走到今天,是如何从那尸山血海、众叛亲离中走过来的。
如果真的如萧雪崖所说,这些人都不喜欢他,畏惧他,防备他,猜忌他。
昔日同门再次相见,却是兵戈相见,而这一切的缘由只是因为一句话,一个谶言……
宋瞻原本清冷疏离的面容,看着依偎在怀中的少女,眼中闪过了一丝柔意。
他似乎是想要说什么……
但张口,却尝到了了喉间溢出了一丝铁锈味。
他从前在少女的身上感受到了依赖,温暖。
在宋瞻看来,她就像是在那冰天雪地里,失去了家人和庇护的小狐狸,误打误撞落在了他的怀中。等次年,春暖花开,那个乖巧的小雪狐终究会离开他的身边,去寻求她的天地。
以前在边关的时候,他便听有人说过,幼兽会本能的依赖第一个睁眼看到的人。
但这一次,显然宋瞻在她的身上有着不同的感受。
这一次不止是失去了庇护,仓皇无依的幼兽依赖,还有事那一种平等的信任与理解。
这一刻六年前的宋瞻,倏然明白了他为何会留这个少女在身边了。
从前他一直认为,多余的感情只是一个累赘。
亲人,师长,朋友,最终有一天他们都会背叛,离你而去。
唯有权势,手中掌握的权势,才是可靠的……
但现在他才知道这一种如同春风细雨般缱绻的感情,也可以成为愈合伤口的一剂良药,也可以成为抵抗风霜的盔甲……
他心中有万千柔情,面上声音却沉稳如出的问:“你这是在同情我?”
曲清商自他怀中抬头,惊讶道:“我这是在安慰你,难道看不出来吗。”
他倏然掐住了她的腰,沉着声音道:“小姑娘,只是这样安慰,不够的……”
此刻夕阳的余晖透过紫檀雕花的轩窗照了进来,落在他冷峻的面容上,竟平添了几分绮色。
不知为何,她的心突然漏跳了半拍,有些紧张的抓住了桌角,支支吾吾的道:“你……你不要得寸进尺。”
谁知他竟是笑了……
黄昏的夕阳柔和了他眉眼的冷厉,光与影之下,越发使人觉得惊艳。
就在出神的时候,倏然觉得那草木冷香越发的近了……
一开始只是试探,但她的心软给了某人得寸进尺的借口。
清晨的时候她唇上涂了点胭脂,玫瑰的香气在唇齿之间交融,很快分不清彼此。
“咣当”一声,桌案上的花瓶被衣袖扫落了下来,她有短暂的情形,目光落在了那坠了一地的梅花上。
那红梅晚霞,竟相绮丽,她想起了那日第一次见面时……
但那些回忆很快被吞噬。
夜色降临的时候,才回归一室的静谧,而她已经疲倦的睁不开眼。
男人将掉在地上的大氅搭在了熟睡的女子身上,他起身缓缓地打开了密室的门。
挂在密室暗门的木制风铃,无风自动,发出悠远的声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