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欢微眯着双眼,默默的感受着四周动静,忽听身后不远处传来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他连忙又变回了刚刚那副不胜酒力的模样,浑身瘫软的靠着身旁的假山,佯装弯腰呕吐的模样。
良久之后。
高欢忽觉有人从身后揽住了自己的手臂,他醉眼迷离的回头望去,见来人果然不出所料,还真是郭聪。
郭聪满脸关切的看着高欢,道:“城武,虽说今日高兴,但也应该量力而行,切不可饮酒过量,以免被酒色掏空了身体。”
高欢闻言,微微一怔,见郭聪一副情真意切的模样,竟是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微笑道:“兄长所言极是,日后定当量力而行,不再牛饮。”
“理当如此。”
郭聪笑呵呵的点了点头,旋即在高欢满脸惊愕的表情下,主动伸手为他抹去额头的汗水,又为其擦了擦挂在嘴角尚未处理的呕吐物。
郭聪的这一举动,当真令高欢十分的感动。
“可曾好些了?”郭聪温声问道。
高欢微微一笑,道:“呵呵,刚吐了一阵,此刻已经好多了。”
郭聪闻言,轻轻的在高欢的后背拍了拍,道:“将胃里的酒水全都吐出来,吐完先回房换一身干净的衣物。”
高欢见状,顺势弯下身子,然而正是他的这一举动,却恰恰给了郭聪可乘之机。
郭聪见时机已至,于是左手抓住高欢的左肩,右手在高欢的背上用力一推,接着抬腿又在高欢的屁股上用力一蹬。
上述动作一气呵成,伴随着一声来自高欢的轻叹,他的身形便直挺挺的被扔进了面前的荷花池中。
这一幕恰巧被站在对岸长廊里的三个人尽收眼底。
这三个人分别是:林平之、春桃,以及“正巧”前来寻找春桃的沈如霜。
为了揪出将高欢推入水中的幕后凶手,高欢布下了一个并不高明的圈套,他装醉将郭聪引来荷花池,然而再提前为自己安排几个重要的目击证人,他先让林平之引诱春桃来到河对岸的长廊里,然后让林平之通过一些小手段,让春桃主动留在长廊里陪自己说话。
春桃是沈府内的家生子,自幼便跟在沈如霜的身边,负责照顾沈如霜的日常生活起居,沈如霜几乎一刻也离不开她,忽然不见春桃的身影,她必定会前来寻找。
沈如霜只略一询问,便知春桃与林平之正在长廊中嬉戏打闹,待她找到春桃之际,林平之再以为二人变戏法为由,将二人留在此处。
大约过了一刻钟左右,正好来到了高欢与林平之事先约定好的时间。
亥时。
正当沈如霜感到有些不耐烦的时候,高欢的身影十分准时的出现在了三人的视线里。
自从沈如霜看到那首岳阳楼记之后,她对高欢的感观得到了极大的改善,见高欢饮酒过量,当即便要上前查看。
林平之见状,连忙伸手将沈如霜给拦了下来,道:“师娘且慢。”
沈如霜见状,不禁皱了皱眉,道:“这是何意?”
“若师娘此刻现身,恐怕会错过一出好戏。”林平之说道。
沈如霜闻言,忽觉今夜之事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样简单,她眯了眯眼,侧头看向对岸的高欢,思忖良久之后,缓缓的点了点头,旋即站在一旁,等待着下文。
当郭聪的身影忽然出现在高欢身后的时候,沈如霜的脸顿时便沉了下来,她已经猜到了即将发生的事情。
短短一瞬间,沈如霜的脸上至少出现了三种截然不同的表情变化,从最初的惊愕,转变到愤怒,最后是失望。
林平之默默地后退一步,望着沈如霜略显颤抖的背影,暗暗思忖道:“您又会做出怎样的选择呢?”
“是出言提醒青梅竹马的表哥?亦或是在暗中助师父一臂之力?”林平之对此感到十分的好奇。
随着高欢落水的那一刻,林平之终于长舒一口气,微微一笑,躬身向身前的沈如霜行了一礼,道:“祝师父与师娘举案齐眉,永结同心。”
说罢,当即纵身一跃跳入荷花池中,未几,便将已经彻底清醒过来的高欢给拉了上来。
望着好似一只落汤鸡,坐在那里始终低头沉默不语的高欢,沈如霜的心中忽然生出一丝庆幸之感,她为自己能够做出正确的选择而感到庆幸。
这边的动静闹得可着实不小,很快便吸引来了正在前堂推杯换盏的沈延等人。
望着颇为狼狈的高欢,沈延感到十分的烦闷,心道:“好好的一场酒宴竟就这样被他给搅了,真是晦气。”
宾客在旁,沈延也不好当众发作,于是强压下心头的怒火,沉声问道:“究竟发生了何事?为何会搞成这副模样?”
沈如霜闻言,正欲开口为高欢开脱一番,却不想被高欢给强行制止了下来。
高欢随手向后一甩,几滴水渍竟是不偏不倚的落在了沈如霜的脸上。
沈如霜见状,顿时心领神会,默默地后退一步,不再急于开口。
高欢抖了抖身上的水渍,躬身向沈延行了一礼,道:“小婿因不胜酒力而失足落水,扫了诸位贵客的雅兴,来日定当登门赔罪。”
沈延可也不是吃素的,他趁着高欢说话之时,目光在沈如霜与郭聪等人的脸上扫视了一圈,想到沈如霜刚刚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又见郭聪那副面沉似水的表情,便已猜出事情远没有高欢所说的那样简单。
“你先去换一身干净衣服,换好来前堂回话。”沈延说道。
“是。”
高欢向沈延与王华等人分别行了一礼,旋即带着林平之回了自己的院子。
经过一番洗漱之后,高欢再次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此时沈府前堂内只剩下沈延与苗氏等人,一众宾客早已尽数离去。
沈延面色阴沉,看向高欢,沉声道:“说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高欢发出一声轻叹,侧头瞥了一眼面如死灰的郭聪,缓缓道出事情的原委,道:“表兄与如霜自幼青梅竹马,他对如霜的心思,您是知道的,只因表兄家世不显,您才没有将如霜许配给他,而他三番两次的加害于我,是为了让如霜守寡,如此一来,门户问题自可迎刃而解,待我死后,他便可以名正言顺的迎娶如霜过门,小婿这两次落水皆是明证。”
沈延心头一惊,皱眉道:“可有证据?”
沈延话音刚落,沈如霜便站了出来,她向沈延深深一福,嗟叹道:“表哥此番推夫君入水,乃女儿亲眼所见,婢女春桃与夫君爱徒林平之皆是人证,此事容不得表哥抵赖。”
沈延闻言,非但没有勃然大怒,反而长舒一口气,脸色稍缓,看向高欢,皱眉问道:“我很好奇,你为何没有选择当众揭穿此事?”
“老话说得好,家丑不可外扬。此事一旦传将出去,还指不定会传成什么样子,我担心此事一旦传开会对如霜名节有损,故而不敢格外声张。”高欢说道。
沈延闻言,竟是破天荒的露出一丝笑脸,遂满意的点了点头,道:“你做得很好,事关家族门风,更关乎于如霜的名节,切不可格外声张。”
“你且回去喝些姜汤驱驱寒气,我自会为你做主。”沈延说道。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