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个人太可恶了!我说的没错吧!成天摆着一副百无聊赖的假面孔,等到别人转过身去,就会面露凶光,像只狼一样,连呼气都显得恶狠狠的。你就是故意不好心待人,对不对?”
穆莎爬下石块,很夸张的说道。
“大概吧?”希德尔耸了耸肩。
“我讨厌你这样说话的方式,话多的时候像个话痨,话少的时候像个哑巴。”
“那纯粹是我们不太熟,你懂的。”希德尔笑了笑。“这种事情是没办法一本正经的解释和描述的。还记得么,我们来这里是为了好好休息的。”
穆莎扬了扬眉毛道:“这里可不像是能够好好休息的地方。”
“这里空气清新,事物朴素健康。”希德尔有些失望的回头看了一眼古屋,“居住环境深藏历史底蕴。”
“话说你那个曾曾曾曾曾祖父叫什么名字来着?就是那个把家族搞得四分五裂一团乱麻的那位,我不大记得了。”
“事实上,我对自己的家族史没有一点兴趣。”
希德尔戏称道:“正常人提起自己的祖先不都应该一脸崇拜然后满脸潮红的呻吟么?”
穆莎鄙夷道:“如果你很期待看到我一脸崇拜然后满脸潮红的呻吟,那你应该得持久一点。两分钟只能换来我无情的嘲笑。”
“你真是不体贴,我在说正事。你那个几百年前的祖先貌似跟这个地方有那么些关系。”希德尔将一块皱巴巴的纸卷递给她。
“你在哪里找到的?”
希德尔耸肩道,“某人书架的夹缝里。”
穆莎笑了,“那你还放心让她们两人单独见面。”
希德尔诧异道:“你别凭空污人清白,又不是我要求的。珍妮盯上了那个‘可爱’老太太的藏宝,才想和她谈谈的。”
“不是你告诉她,阁楼上有些奇怪的蘑菇和标本的么?”
珍妮戳了戳笼子,里面那只色彩斑斓的艳丽生物对着她歪过头来。
小动物在她的注视下开始啄自己的羽毛。
她发誓,这个小东西肯定是她见过的,最新奇的动物!没有之一。
艳丽的生物站在栖木上,身上的每一寸透露出点点灵气,就是眼神有些笨笨的。
她从未见过通身遍体都长着鲜绿色羽毛的鸟儿。
一阵声响从她背后传来,女孩脸上微笑一僵停下动作,转头看向门口。
“介意有人陪么?”阿塔妮问。
“完全不介意,女士。”
“小姐,你看起来很喜欢它,第一次见到它的时候我可喜欢的不得了。”她将目光停驻在鸟儿身上,巧妙的让女孩有时间恢复正常神色。
“它很漂亮。”珍妮欢快且轻盈地伸出手指触碰笼子,“我家里的院子内散养了不少,只不过它们是黄色,而且味道不错。”
阿塔妮连说带笑道,“这可不是用来吃的,它很聪明而且会说话。报上你的姓名,小提莫。”
“提莫一号!”家禽嗓音嘹亮。
女孩惊得往后一跳,虽然这只鸟口齿不清,而且腔调奇怪,但它的话语却清晰可辨。
阿塔妮笑道:“这群小东西经常藏在丘陵的蘑菇树上,喜欢学其他动物的叫声。”
如此有灵性的生物,如今却被困在笼子中,她未免觉得难过起来。
女术士露出不怎么真诚,却非常可爱的微笑,尽可能可爱吧,她不喜欢这个女人。也不想维持乐融的气氛去维持彼此之间的谈话。讲实话,她更想早点离开此地。
“可能年纪大了就喜欢叨叨吧!瞧瞧我这把老骨头,每天晚上都疼得我直哀嚎。”
“不!您健康得令许多年轻人都要眼红。”女孩不动声色的向后挪,并优雅地反对这个说法。“如果您晚上觉得冷,可以准备一些炼金药剂,如果想要更简单的办法您可以找些烈性白酒内服外用。”
“你会医术?”
“不敢当。”
“你可真是让我惊讶。”
‘你已经叫我吃惊了不少次了。’珍妮在心中嘀咕。
“真的么?”女孩生涩涩的红着脸说道,“其实我花了不少心思,假如没人管,我会全身心的扑入各种研究。”
“是么?那你的导师肯定很喜欢你吧?”
女孩感到有些尴尬,“那倒不是,她肯定觉得我烦透了。才打发我去书房看书,恰巧我对这种事乐此不疲。”
阿塔妮端详着她,最后叹气道:“需要我给你拿点喝的么?给你提振一下精神。你貌似有点放不开。”
“抱歉!”
“你不用道歉。”老妪笑道:“没人喜欢和一个半只脚踏入坟墓的老家伙聊天。”
“我能看看你的笔记么?当然如果是比较私密的记录,你可以拒绝。”
女孩看了看笔记,略微有些迟疑,但还是递出了笔记。
阿塔妮翻阅纸页,“这些笔记很有意思,你一直在做自己的旅行日志么?看不出来,你年纪不大却去了这么多地方。”
女孩脸红了,随着阿塔妮继续翻阅,女孩变得有些紧张起来。
“你有着很强的逻辑思维,从你的日志里看出来的。别这么敏感,我也不会盗取你的旅行日志。”
“我只是在代入你的视角去看待这个世界。”
“您貌似很向往又或者很怀念这种居无定所的生活状态。”女孩小心的说道。
也许是长时间保持与世隔绝的状态里,老人的反应显得有些迟钝。
阿塔妮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其间时不时倾斜着杯子对着壁炉的火光,或者又用她枯瘦的手缓缓转着杯子,从不同的角度观看杯中的光影。
最后她小心翼翼地放下杯子,一副担心手里杯子会炸开的模样。
她蹙眉看着女孩的日志,终于开口道:“嗯,确实有点怪。”
阿塔妮颤颤巍巍地以黯淡却精明的目光打量着她,转而笑道:“太瘦了,孩子,要多吃东西才行。方便跟我去楼上么?”
“楼上有什么特别的么?”
“噢!有。”阿塔妮回答道,但她拒绝透露更多,只说等到女孩见到就会明白。
通往二楼的道路很窄,女孩有些担心阿塔妮女士能否爬得上去。
她领着女孩穿过狭长昏暗的走道,走廊上罗列着暗褐色的装饰和画作,眼前这个脆弱的老人实实在在是一个有趣的收藏家。
女孩在黑暗中依稀看到了几个人物的肖像,这些人身前可能是什么名噪一时的大人物,又或者是这个年过古稀老人所珍视的家人吧。
不过她在黑暗中只能瞧见轮廓,无法细细分辨。
女孩重新打量起面前老妪的背影,这个几近走到人生尽头的高龄女士。她似乎不痛苦自己生命即将收场,甚至她未曾从她身上感受到一丝空虚。
她这时候很想像希德尔一样肆无忌惮,如果他在场肯定会很没有眼力劲的问道:‘请问,您保持年轻的秘诀是什么?’
女孩很尴尬的吐了吐舌头。
带着这种尴尬的焦虑感,女孩跟着她走进一间卧室,房间很大,也很高。至少从房子的外观来看,它肯定容不下这么大的柜子。一面半嵌入式的柜子。
老妪打开柜子,一架架堆积如山的玻璃罐子映入眼眶,女孩有些惊呆了。
女孩踉跄的后退,双腿不自然的发麻。太多了,要是有什么女巫知道这里有这么多奇妙的小罐子,那么.......您不会担心我泄露口风吧?
女孩被自己的想法逗乐了,她准备找一张椅子好好的坐下,欣赏这个不知年岁老人的收藏。也许角落的摇椅就很合适,可当她走进想将椅子朝柜子转过来时,却发现椅子上有人。一个满头蓬亮的卓尔少女蜷缩在椅子上,睡得正香。
女孩扬了扬眉毛,她看见卓尔少女睁开了眼睛。
一双浑圆粉红色的眼睛有些吓人。
女孩皱着眉头看向背后的老妪,又转头看向面前的少女,问道:“恶魔,你找我何事?”
房间内陷入紧张与沉默。
“这是不是有些太戏剧性了?”女孩说道。
“嗯,是的。但现在还请你暂时安抚怒气。女术士,我们需要好好谈谈。”
“风操的!你就不能别追问了么?那个家伙的姓名已经使我的家族蒙羞,我已经遭够了白眼,讨足了别人的嫌弃。难道我还得整天把他挂在嘴上,然后把这个臭名昭着的名字扬到天涯海角?”穆莎嫌弃的将希德尔推开。
希德尔调侃道:“你不说就算了,反正你迟早会告诉我。”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希德尔笑道:“昨天晚上有人跟我说这座古老的村庄里有着某些可以让人潜移默化的东西,只不过她说的语义不详,我当时听得很不明白。”
“她?那个老巫妪?”
“没错就是她。”希德尔说道,“一开始我还不太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毕竟我也没在大厅看见过鬼魂飘过,屋子内也没有什么浑身长毛的小东西。”
“昨天晚上,我盯着天花板和墙壁形成的夹角老半天,终于进入了一种离奇,近乎催眠的状态。”希德尔仿佛想起什么开心的事情,“我不知道是不是幻觉,我看见了五个人形,她们穿着僵直的长袍和斗篷,其中四个没有脑袋。
啧!我唯一看清的一团东西,怎么说呢。有点超出我的理解范围了,她就像是一团墨团,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像是一个佝偻的老妇人。”
穆莎讥讽道:“你是不是很期待我来安慰你,说:‘哎啊!这些只是你的想象,你只是太累了,承受了太多压力。’对么?”
“实则不然,我看到之后明显更兴奋了,我在赏金猎人那里就听到了许多流传在幽暗地域的隐秘传闻。百闻不如一见嘛!”希德尔道,“当时我的逻辑和理智都警告我不要做过激的举动,然后我就躺下睡着了。”
“睡着了?你怎么睡得着的?”
希德尔诧异道:“不然我该怎么办,光着脚跑到你的房门前大声呼救么?我是不是还应该戏剧性的在你门口摔倒。用颤抖的手敲打你的房门。等你开门了,我还得卯足了劲往你的房间里缩,拼命的往前爬,直到背后紧紧着墙角的墙壁,才胆颤心惊地喘着气?”
穆莎脸上勾起一抹笑容道:“那一定很有趣。”
“你想得美咯!我希德尔一生划船不靠桨,全靠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