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矜祈,生于炎国魔都,家境优渥,度过了没有任何不自由的幸福童年。
时年八岁,随家人移居曰本,定居东京的中野,住在一栋落成不到一年的一户建中。
小学上的是私立,转学时已经是二年级,错过了融入小团体的机会;再加上刚开始曰语说得并不好,于是直到毕业也交不到朋友。
在痛定思痛的中学时期,努力融入到了一个三人的小团体,只不过中学毕业后就不再有联系了。
顺便一说的是,中学先后进了两个社团,第一个“灵异研究社”因为不够人而解散了,在第二个社团“科学探索学会”里充当小透明。
一直以来成绩不上不下,运动能力也很一般,没有什么值得自满的特长;
能和别人热烈讨论的怪谈,不过是在社团时为了看起来合群而特意搜集来的“话题”,实际自己并不感兴趣;
虽然个人长相还不错,但偏偏没有人向其表过白,毕竟是连朋友都没有呢。
高一的暑假,和父母搭乘飞机回国探亲,不幸遇上飞机失事,短暂的人生就此画上了终止符。
“诶诶诶诶……?!”甄矜祈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这也太普通了吧?!”
“那你还想要怎么个特别法?”陶阳无语了,“拜托,听到自己死于飞机失事,你稍微惊讶点好吗?”
被这么一说,甄矜祈挠头苦笑:“不……因为那本来就是设想过的事情,还觉得可能性挺高的。所以当你真说说来后,我反而觉得是意料之中呢。”
陶阳向久须美舞询问了其在甄矜祈的梦世界里看到的人生过往,然后回旅馆向当事人转述,也顺便将镜之狭雾的能力告知了大家。
“是吗……原来我……身为人类的我,真的死了啊……”甄矜祈45度忧伤式凝望,“那也是啊……不然正常人哪可能只在影时间里游荡啊!”
不过她的哀伤并没有持续多久:“也就是说,我和狐狸先生是一类的咯?哇~真的像是怪谈一样了!”
别府千寻却看出了甄矜祈有些故作坚强——毕竟连父母家庭都跟着不在了,自己一直追寻的东西好像变成了竹篮打水一场空,换谁心里肯定都不会好受的吧。
不过她没多说什么,只是坐在甄矜祈身边、伸手搭上了对方的肩膀,还轻轻拍了两下。
看着甄矜祈这样子,陶阳也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同时又有些想不通:狐狸是本身就比较特殊,而且是死后受到圣杯碎片的转化,可是甄矜祈……
也没听伊丽莎白说她身上有圣杯碎片啊?
对于这一点,久须美舞虽然也感到很奇怪,但又有一种自暴自弃式的豁达:「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凶魔,搞得母亲不得不舍命封印;莫名奇妙地制造出了‘伊邪那美大神的传说’,成为了当地人的共同认知……不明不白的事情太多,目前好像除了接受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吧?」
虽然听上去很消极,但细想一番后也只能赞同了——眼下还有个最大的谜团【虚假现实】之谜没有解开,其他诸如影时间和【门】的由来之类的就更不用说了。
不过隐约之间、甚至是众人都没有意识到的是——在知道甄矜祈生前也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人类女孩的时候,其他人都在不自觉中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起码不是什么来历不明的危险存在。
“话又说回来……那时候居然是偷看了我们的记忆吗?那个镜之狭雾的能力,还真是有够恶趣味的!”近卫佑希说着眉头一皱,一想到自己的隐私暴露给了一个只知道名字的陌生人,连心情都跟着变糟糕了。
“啊~我懂我懂!虽说是打着‘调查可疑人物’的名义,但那些自己不好意思说的、甚至可以说是黑历史的事情,都被人一览无余,太让人难受了……”吉行义之也是一脸懊恼的样子,“那已经不是‘日记本被人翻看’的地步了,而是‘日记被翻拍成真人电影还公开上映’的程度啊!”
“什么奇奇怪怪的比喻……”陶阳哭笑不得。
一说起这个,别府千寻也开心不起来了:“久须美最关心的还是自己镇守的神社封印,对其他人的事并没有任何兴趣、看上去也没有到处宣扬的意思……这大概就是最后的安慰吧。”
这个话题就这么暂时结束了,接下来谈论的是他们本来的目的。
“这个,就是从久须美那里得来的名单。”陶阳将纸张放到桌面上,连带着那张手写的字条也一起。
刚好坐在桌子对面的甄矜祈顺势拿了起来,别府千寻和近卫佑希一左一右地从旁边看;吉行义之离开了座位,也好奇地跑到后边看了过来。
一个一个名字的扫下去,几乎都是些不认识的名字——这也是当然的了,他们在平见坂又没有多少认识的人。
“咦?这个‘野村三郎’……该不会是旅馆的那个三郎的全名吧?”吉行义之指着一个名字问。
三郎,就是那个生得牛高马大、但长相丑陋恐怖被许多人嫌弃的男人,在天城旅馆的后厨做厨工。
吉行义之随后手掌一拍,语气肯定地说道:“我知道了!鬼冢就是他杀的!”
顿了顿,他摇头晃脑地做起了分析:“鬼冢是个建筑工人,看那体格力肯定力气也不小,一般来说女性要实施犯罪会很困难吧。而且杀害鬼冢还要将他吊起来,就算是一般的成年男性也要费一番功夫。”
“可如果是三郎那个体型和力气,要在短时间内完成作案就简单多了。作案耗时短的话,也会减少被人发现的可能性。”他说得头头是道,“而且你们还记得吗?昨晚发现鬼冢尸体的时候,三郎也在旅馆二楼出现过,还被人给骂了,说他一个后厨的到处乱跑……事实上一般厨工哪可能会跑到旅馆里面来,偏巧还是发现尸体的时候!”
“还有今天下午义卖会!第二名死者浅尾弘树被发现之前,三郎不也说是来送货所以出现过嘛!每次发现死者的时候他都刚好在场,要说是巧合未免也太巧了!”他越说越笃定,“而动机的话……肯定是因为相貌吧。不仅被人避开、嫌弃、背地里说难听的话,甚至是遭到排挤和霸凌也是很有可能的!”
“正是因为自身遭遇的不公,所以三郎才会投身全幸会,迷信‘这个世界都是虚假的’、‘安分守己并积累功德就能从虚假的世界解脱’这样的教义。”
“说得我差点都信了。”别府千寻白眼一翻,“说不定三郎先生只是普通的全幸会教徒罢了,你自己都说迷信‘安分守己并积累功德就能从虚假的世界解脱’……杀人可是完全违背了这一条啊!”
“嗯嗯,佑希说的也有道理呢。毕竟久须美和神社的宫司大人都说了,凶手很可能是全幸会的异端分子。”甄矜祈插言道,“‘正因为是虚假世界所以才应该肆意妄为’……真是令人不安的想法,果然那种危险的家伙才会干出杀人的事情来呀!”
说完她拿起了那张手写字条:“诶多、我看看哈……木村直明、久保美津雄……嗯!果然都不认识!”
“还有别忘了,这两名死者和十年前的漥谷清一被捕有关系,很可能是遭到了其女儿漥谷朋美的复仇——这是我们在记忆门扉中得出的共同结论。”近卫佑希又道。
“那么三郎就是实行犯,漥谷朋美在幕后指挥。”吉行义之速答。
“那么问题来了。”近卫佑希不紧不慢地开口,“三郎是如何完成犯罪的?”
顿了顿,她继续阐述自己的观点:“在旅馆内还好说……毕竟三郎本身就是旅馆的人,在旅馆内四处走动并不会引起旁人的过多怀疑,要说他趁着没人的间隙对鬼冢下手也说得过去。”
“可义卖会的时候,在大庭广众之下,他一个……呃……姿貌雄伟的人出现在公众场合,想不引起别人瞩目都很难吧。那样子打算神不知鬼不觉地将浅尾弘树杀害吊起来,可是相当冒险的举动。”
“‘相当冒险’,并不是‘没有可能’吧?”吉行义之扣着字眼,显然已经咬定了野村三郎。
“不,我想说的其实是……凶手能在不被人发现的前提下完成作案,应该是个小镇上的住民没错,而且不管是在旅馆还是义卖会,其出现都不会引起周围人的怀疑。”近卫佑希说,“不认识的外地人让人在意、出现在这里很显眼、在这种地方溜达很可疑……除去这类人,是那种在作案现场现身都会给人很自然的感觉的人。”
“警察?”甄矜祈歪了歪头,“我记得你们说过有个叫‘里中千枝’的警员……”
“矜祈呐,你要说是小金井干雄还可能性大上那么一点点。”别府千寻哭笑不得,“哎呀,说到里中小姐,我倒是想起来了。”
她看向陶阳:“在巽屋分别的时候,陶阳你收到了里中小姐的联系方式了对吧?”
陶阳点点头:“加了IV。”
“正好,有些事情,不如就请身为刑警的里中小姐帮我们调查看看吧。”别府千寻打了个响指,“身为警察,她应该很想破案的,热心群众提供的线索,怎么能不调查清楚呢?”
“对哦,千寻你说过已经锁定守门人的真实身份了。”甄矜祈恍然。
“是的。”别府千寻有些小骄傲,“别忘了各位……我们的目的不是查出谁是凶手,而是找出……”
“哪一个是漥谷朋美!”
……
讨论过后,见着夜色深了,几人便散了伙,各回各房早点休息。
夜半,陶阳醒了过来,去上了个厕所,又觉得有些口渴。到窗边的桌子上拿起水杯喝水,眼神随意一瞥,就瞥见一个熟悉的人影。
“咦,那是……”他往窗口站近些看,“矜祈?”
只见甄矜祈穿着浴衣、上身披了件外套,坐在下边园子里的长凳上,也不知一个人是在做什么。
陶阳有些在意,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门,下一楼从侧门出去,找到了甄矜祈。
“矜祈,你还没睡,是怎么了?”他问。
“啊……陶阳?!”大晚上的被人突然搭话,甄矜祈被吓了一跳,“没什么啦,单纯睡不着而已。”
“睡不着?”陶阳一开始有些疑惑,随即想起来——这毕竟是甄矜祈在现实世界度过的第一个夜晚。
果然,甄矜祈望着夜空,脸上的表情有种恬静平和,轻声笑道:“是呀……暮色以外的天空,之前只存在于我的认知中,自从有记忆以来还是第一次见呢。”
“从今往后,你的眼中还将印出许许多多第一次见到的风景。”陶阳回道。
暂时放下乱七八糟的疑虑,对于甄矜祈不再受困于影时间这件事,他由衷地替对方感到高兴。
“之后的事情,有想过要做些什么吗?”他又道,“既然明白了你是炎国人,而且出身魔都,那么有机会回到炎国的话,就能找到你其他的亲人吧?”
“回国寻找其他亲人吗……”只是稍作思考,甄矜祈便否定了这个想法,“一个已经去世好多年的人又突然出现、而且样貌还一直维持在十五岁时的样子……会把人吓坏的吧?”
“而且父母都遇难了,同一个飞机上的女儿安然无恙又该怎么解释呢?传出去恐怕会引起骚动吧。”她淡淡地说。
陶阳感觉甄矜祈说这话时的表情,看上去平静得有些不自然了,可更多的还是意识到自己可能问了个不该问的问题,不免有些尴尬和歉然:“抱歉,又让你想到伤心的事了……”
“没必要道歉啦。”甄矜祈笑了笑,脸上没有太多的哀伤,看上去并不是在勉强。
她说:“我没有了过去的记忆,虽然从你口中听说了自己的过去,但却像是在听着别人的人生。而就算听说了坠机的事,也没办法产生太大的触动……就好比如在报纸或电视看到了新闻报道的悲剧,只会想着‘好惨啊’、‘真希望这样的事没有发生过’……”
说到这里她苦笑了一声:“这样听起来,感觉很冷血吧……”
陶阳试着换位思考一下,然后摇了摇头:“毕竟你失去了记忆,这也是没办法的。”
“而且老实说,比起重拾过去的联系,有一件更让我不安的事情……”甄矜祈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
“什么事?”
“过去我到底做了什么,才会变成这样子的呢?”
“变成这样子”——应该指的是最开始只能在影时间里游荡、觉醒人格面具之力后又变得能往来现实与认知的世界。
“我始终相信……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都是有其对应的因果。”甄矜祈说,“会有‘我’这个如此不同于常理的存在,必然是有原因的……就算现在还不知道那个答案,却并不意味着就可以对它视而不见。”
“虽然大家看上去都没有太在意,应该是在顾及我的心情吧,但是每每一想到自己身上隐藏的秘密,就会有种迷茫到窒息的感觉。”她说着按了按心口,“还有我的阴影对我说过的话,总觉得并非无稽之言……”
「你没有任何可以失去的记忆’……又怎么可能拥有过去!」
「然而你根本就不知道……你和他们终究不是一类的,你是想逃避这个事实吗!」
「将来,当那个残酷的事实摆在你眼前的时候,你还想着像现在这样怯懦地‘逃避现实’吗?!」
“阴影说的那些话……唔,听上去确实意有所指的样子。”陶阳皱了皱眉。
他是中途和甄矜祈她们汇合的,前面阴影说过什么话,他并不清楚。
如果说那并不是暴走时的胡言,确实有很令人在意的部分,也难怪甄矜祈会觉得敏感。
而甄矜祈看着陶阳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来,随即扭回头低下了脸。
她说不出口的是——在自己的阴影被一度击败后,通过意识转移和占领、在其他阴影身上重生的场面,不知为何给她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虽然在那之后,她收拾了心情、在大家面前表现出一副单纯为觉醒人格面具兴奋不已的样子,但不安总归是在她心里埋下了种子。
一想到那些困扰着她的问题,就觉得自己的心在不断下沉……下沉……
这时,陶阳走过来坐在了甄矜祈的身边。
“我不是说过了吗?有我……我们在你身边呢,所以有事情没必要自己扛。”陶阳认真地说道,“其他人到底怎么想的,我可能没办法很肯定地替他们做担保,但是我的话……”
“不管你过去经历了什么、又做了什么,也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我都会和你一起面对、并尽我所能帮你的。”他说完,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这样的话,能不能让你觉得心里好受些呢?”
陶阳安慰人时有些笨拙的模样,反而将甄矜祈逗笑了。
而这一笑,仿佛压在身上的某种沉重的空气一下子消散、整个人轻松了许多。
是啊,我已经不是一个人在影时间里徘徊的“引路人”了……
“啊啊!”发泄式地喊了一声,“明明还在阴影面前信誓旦旦地说着什么……‘不论将来发生什么,我都决心去勇敢地面对’……结果还是擅自变得沮丧起来,真是没出息啊我!”
“不过……像这样和陶阳你倾诉一番后,又让我找回了足以支撑自己的勇气。”她笑容明朗,“能和你相遇、并且成为伙伴,真是太好了!谢谢你啊,陶阳!”
真挚又热切的谢意化作了坚固的羁绊——
『吾即是汝,汝亦为吾。』
『汝于此,获得崭新之因缘。』
『因缘者,即所谓破除诳言以求修正歧路之力。』
『吾、【命运】面具之初诞得浴祝福之风,为遨往真实,更添助力。』
LA·RoUE·dEFotUNE——甄矜祈(Kyouki Sh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