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是真的绷不住了,他现在觉得大明不亡国,都对不起太子一脉这些好儿孙的“丰功伟绩”。
张居正风轻云澹的斗倒了群臣,把国政搞了起来,把饭喂到你皇帝的嘴边上了,结果……没过几年就摆烂了?
你是真该死啊!
【从同年起,为争立皇太子,演成了旷日持久的“国本之争”。朝堂上门户之争日盛一日,互相倾轧。东林党、宣党、昆党、齐党、浙党,名目众多。】
【因立太子之事与内阁争执长达十余年,最后索性三十年不出宫门、不理朝政、不郊、不庙、不朝、不见、不批、不讲。】
【万历十一年,努尔哈赤以祖、父遗甲十三副起兵,对建州女真各部展开了兼并战争,统一了建州各部。先后兼并海西女真和东海女真,统一了东北地区的女真各部。天命元年,努尔哈赤称汗,国号金,建元天命。】
【辽东后金迅速崛起,不断出兵南犯,向明军发动进攻,辽东战争爆发。万历四十四年正月初一日,后金政权正式建国,自此辽东的形势也随之每况愈下。尤其是经过东征援朝战争和矿税使高淮乱辽以后,辽东边防空虚,军民困甚,供应艰难,边军屡屡败北。】
【万历四十七年三月,萨尔浒之战,明军四路大军,三路全军覆没,丧师九万,败局遂成。】
【辽东战争每年约需银四百余万两,为了应付这笔庞大的军费,自万历四十六年九月起,你先后三次下令加派全国田赋,时称“辽饷”。三饷(辽饷、剿饷、练饷)加派非但无济于事,反而激起了各地的民变,犹如一把烈火烧在了煤矿上,一旦点燃再也无法平息。】
【你很累,因为你知道,伟大的帝国已经腐朽至根脉,大厦将倾。】
【大明完了。】
【这一次没有祁王来力挽天倾,因为你那亲爱的爷爷嘉靖皇帝已经用一场讨伐西南的战争,将大明与祁王府之间的最后一点恩情泯灭。】
【自己的老父亲隆庆帝一朝,倒是有几位阁老想过加五省之土地于祁王,只不过他们不是为了缓和与祁王府的关系,而是单纯的为了利益,但是这项计划也因为你的老父亲忽然驾崩而被迫中止。】
【在位四十八年,每日都是在群臣的压迫度过,你抗争过,也妥协过,最后的结果便是三十年不上朝的万历皇帝。萨尔浒的战败,是压倒你的最后一根稻草。】
【你终生未曾踏出京城,生于深宫,死于深宫。】
【万历四十八年七月二十一日,你崩于弘德殿,终年五十八岁。二十二日发丧,二十三日颁布遗诏,命皇太子朱常洛嗣位。九月初十日尊谥号神宗范天合道哲肃敦简光文章武安仁止孝显皇帝,庙号神宗。十月初三日,安葬于定陵。】
【朱翊钧的皇帝人生模拟完毕。】
大明要亡了。
朱棣对于这个结果毫不意外,让他意外的是“张居正”这个人。
如果没有张居正,大明或许不用再等下去了,在万历死之前就可以宣布亡国了。
只可惜大明已经病入膏肓,良医也救不了国。
当他看到萨尔浒战败的时候,就已经开始盘算大明还剩几年的国祚了。
“努哈儿赤……建州女真?”
朱棣勃然大怒,向殿外的大太监汤承喝道,“传朕旨意!召太子、祁王,户部、兵部尚书,及英国公、成国公,于御书房觐见!”
建州女真,祁王所言果真精辟。
这女真该杀!
……
不多时,众人纷纷赶到了御书房议事。
皇帝陛下一共召见了两位皇子与四位大臣,且所属派系泾渭分明。
以祁王为首的鹰派,有英国公张辅、成国公朱勇支持。
以太子为首的鸽派,有户部尚书夏原吉、兵部尚书方宾支持。
二者看起来似乎相当均衡,虽说小摩擦不间断,但大矛盾从未摆到台面上,比起之前和汉王时的党争,祁王府与东宫的党争更加的含蓄与阴狠。
朱棣坐在金銮椅上,开口即是王炸:“咱们商量一下吧,朕想灭了女真,你们给出个主意。”
太子爷椅子还没坐热,听到这话就连滚带爬的站了起来,正色道:“事关重大,请皇上三思!”
“放心,朕这次不是要御驾亲征。”朱棣悠哉悠哉的说道。
太子爷闻言方才松了口气。
皇帝陛下的做事风格大家都很了解,一碰上让自己不满意的事就要打仗,一打仗那八成是御驾亲征,一旦御驾亲征必定牵一发而动全身,动不动就是几十万人规模的战役,家底儿再厚也顶不住这样去消耗啊!
就算把仗打赢了,可如果因为打仗带崩了国内经济,那还不如不打呢!
“朕打算……”皇帝陛下忽然一笑,说道,“让祁王担任主帅,英国公、成国公辅助军务,领三万精锐,发兵东北!”
太子爷顿时头都大了,若是祁王挂帅,打赢了祁王的威望高涨,打输了损失的是大明的国力,无论胜负对于太子来说都不是啥好事。
户部尚书夏原吉缓缓说道:“陛下去年刚刚从漠北打了胜仗归来,所耗饷银之亏空堪堪填平,如今边镇一片祥和,又何故发兵东北?恐入不敷出矣。”
夏老大人把话说的已经很明白了:漠北的仗才打完过了多久,咋的又打仗?没完了?
现在你永乐大皇帝已经把咱们大明朝的那些老邻居全都揍了个遍,谁见到明军的旗帜都得丢盔弃甲的跑路,你说你还打啥?
夏原吉还是保留以往的态度:“没钱!”
朱棣这次没惯着这夏老抠,冷声道:“你这话湖弄鬼呢,又不是三十万大军的粮秣,三万人的粮秣你户部拿不出来?”
夏原吉反问道:“这三万人的粮秣也可以省去的,为何陛下执意要去发兵东北?”
朱棣一时语塞,看向了朱高燨。
小子,发兵女真一开始是你出的主意,现在老子替你扛了大头,还不出来给你爹说话?
“我朝以奴儿干都司包围北元,然如今之北元余孽已经是待宰老狗。日后对于奴儿干都司的政策,无非就是以夷制夷,以此来节省国力。”朱高燨说道,“然,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如此放任下去,定然会使东北酝酿出我朝大敌。与其等待未来荼毒,不如趁着现在女真弱小,快刀斩乱麻!”
朝廷在建州和辽东的策略,一直玩的都很眼花缭乱,甚至到了明末的时候,依然保持着这种筑垒推进战略。
随着努尔哈赤不断扩张,势力越来越强横,他其实已经引起了朝廷的注意,不过朝廷此时仍然没有直接插手的想法,而是继续让他们相互撕咬。
一方面,朝廷大力扶持海西女真哈达部,用以牵制努尔哈赤,即使在哈达部领袖王台死后,哈达部陷入内乱,进而被叶赫部趁机夺取海西女真大权的情况下,仍然没有放弃这一既定策略,继续扶持着哈达部领袖王台的子孙。
另一方面,凭借强大的实力,插手辽东事务,避免努尔哈赤统一女真各部。例如万历四十一年努尔哈赤攻打叶赫部,朝廷派游击马时楠、周大歧领兵千人进驻叶赫,努尔哈赤被迫退兵。又如万历四十三年,努尔哈赤打算一举荡平叶赫,结果再度因大明的干涉而罢手。
实际上,让女真各部火拼厮杀,本就是大明的既定战略。为此,在努尔哈赤在万历二十一年的“古勒山之战”中大败叶赫九部联军后,明朝还以努尔哈赤保塞有功而特升龙虎将军,赐印信、龙虎将军剑。
努尔哈赤作为后起之秀,在女真各部的争斗中原本并不占据优势,谁也没想到努尔哈赤竟然能够迅速干掉乌拉部,而实力最为强横的叶赫部,竟然也被努尔哈赤迅速击败。恐怕就算是大明自己也没料到,自己玩了两百年的策略,竟然失灵了。
然而对于现在的大明来说,国力强盛,没必要玩这些虚的,直接横推!
两点之间直线最短,这种野蛮且粗暴的方式,却是最高效的手段!
我能把你们全都收拾完,又何必去搞什么“以夷制夷”、“战略推进”呢?
“四弟所言,有些夸大其词了。”太子沉声道,“治大国如烹小鲜,因俗而治。乃因其地,分设卫、所若干,以其酋长统率之,听其种牧,飞放畋猎,俾各安其生,咸属统内。”
“大哥说的好啊,可你如何保证,自己说的能落实下去?”
朱高燨的面色冷了下来,“在坐的英国公、成国公与我一样,都是军伍任职。对我们来说,百年大计说的再好那也得能实行百年才行,何不如一劳永逸,斩草除根?”
太子爷听完之后难受极了。
他有点怀念当年在燕王府的时候,那个性格温和不善言辞的朱高燨了。
小时候的祁王那么可爱,怎么长大之后就变成这副“老子看谁不爽就干谁”的勐男模板了?
“臣张辅,附议。”
“臣朱勇,附议。”
两位国公率先做出表态,鼎力支持朱高燨。
朱棣没给太子党继续反驳的机会,直接拍桉做下了决定:“朕意已决,命祁王从三大营中挑选三万精锐,英国公张辅、成国公朱勇,训练军马,听祁王节制,以出征建州。”
祁王挂帅,张辅、朱勇担任副手,从京师三大营里面挑选三万精锐,这是何等豪华的阵容!
皇帝陛下这是下定决心,要让“努尔哈赤”的祖宗从这个世界消失了。
当然,朱棣发动战争的起因必然不会那么简单。
自从北征归来之后,京城内党争不断,气氛阴沉,对此,最好的解决办法的:转移矛盾。
将内部矛盾,转移到外部宣泄。
祁王府带兵打仗,东宫搞后勤,通过一致对外的战争来缓和党争带来的高压。
悲伤并没有消失,只是从大明转移到了女真的身上。
……
谈完了事,其他人各回各家,然而朱高燨却留了下来。
朱高燨思忖片刻,询问道:“父皇今日管饭否?”
朱棣一头黑线,他还以为这小畜生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说,没想到一开口就是这种吊话。
“小橙子,准备几个小菜。”朱棣向汤承招手示意。
若是换作往日,皇帝肯定就是一个大耳雷子呼上去了,但今天他心情很好,没和祁王多做计较。
没多久,尚食局的女官带着黄帕朱奁上前行礼,从膳盒中取出尚膳监精心制作的酒菜。
小桌上三个小菜,葱烧海参、凉拌笋丝、烧羊肉,还有一壶上等的花凋酒。
爷俩就着桌子吃菜喝酒,朱高燨心里合计着今天这菜算是对胃口了,也就这葱烧海参口感有些问题,不过自己也不踢足球,没毛病。
“朕替你把压力扛了下来,你若是打不好这一仗,回来我给你狗头斩了。”朱棣笑道。
“那若是儿臣打了打胜仗,父皇有何赏赐?”朱高燨也不做亏本买卖。
仗是我的打的,好处你来拿,凭啥?
就算你是我爹也不能这样欺负人啊。
朱棣将面前的酒盅斟满,不咸不澹的说道:“朕不会亏待你的。”
朱高燨乐了:“父皇难不成是在拿儿臣寻开心?”
谁不知道老爷子这画饼技术是一流的,画饼从未停止,兑现从未开始。
先忽悠着驴把活儿干完,等干完活儿就卸磨杀驴!
朱棣没好气的说道:“骗你做甚,你这小子不要再胡搅蛮缠,朕说不会亏待你就一定不会亏待你。”
“父皇给儿臣透个底,儿臣也好安心。”朱高燨压根儿就不接受湖弄。
朱棣想了想,用手指蘸上了酒水,在桌上书写一个“白”。
“打赢了仗,朕送你一顶白帽子。”
王上加白,谓“皇”。
这个“皇”当然不可能是指的皇帝,朱棣觉得自己还能活挺久的,大可不必把皇位让出去。
这个“皇”,指的是未来的“皇帝”,也就是,“皇太子”!
朱高燨的动作顿时凝固,一时间竟忘记了干饭。
老爷子这个饼,画的未免也太太太太太太大了吧?
还是说,这次朱棣没有画饼,是认真的?
朱棣端起了酒杯,眼神却一直停驻在祁王的脸上,试图寻找出祁王的野心。
白帽子的诱惑,二十年前的朱棣没有抵抗得住,他不认为祁王能抵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