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人一致认为,小杨氏和福宝绝对是要跑。
而且应该就在最近,毕竟她们把房子和地都卖掉了,看着也不像是要久留的样儿。
于是一家人轮番上阵看着她们,随时准备拦人。
但是接下来的半个月,她们连村子都没有出过!
小杨氏倒是偷偷去了趟村口,找拉牛车的老吴头,给她爹捎十两银子过去。
福宝还不太高兴的叨叨了两句,然后小杨氏哄了她一会儿就哄好了。
接着两人回了家,再然后就连门都不怎么出了。
阿元蹲在斜对着福宝家大门外的草丛里,托着脸蛋儿发愁道:
“她们是不是搁家里打洞呢?
准备直接从洞里跑?”
和阿元一起来蹲人的二郎觉得不可能:
“她们又不是耗子精,打的哪门子洞呢,何况通哪儿?直通村口得费多大劲?
而且她们又不知道咱们已经知道了,早走肯定不会费那么大劲儿躲人的。”
阿元开动她的瓜脑壳,寻思了一下说:
“好像也是,可她们怎么不走呢?
能卖的都卖了……等等!!
她们不会准备把二叔父也卖了换钱叭!”
阿元想到一个可能,一下子支棱起身子,震惊的瞪大眼睛看着二郎。
二郎:……
二郎本来想反驳,但是想了想她娘那个样子,为省五两银子就能同意和亲儿子们断绝关系。
那为了仨瓜俩枣把夫君卖了换盘缠的事,她也不见得做不出来!
“她不会是等着她四舅带人贩子来吧?”二郎喃喃自语。
阿元重新托起脸蛋儿,嘟囔着:
“二叔那么大一人,已经不值钱了,要卖只能卖给矿场挖矿吧?”
二郎也叹气:“那也卖不了几个钱的,她怎么这么点钱也不放过呢!”
悄默声跟在后头的牛娃说:“麻雀再小也是肉啊!”
二郎警惕的看他一眼:
“什么麻雀也是肉!肥啾可不能吃,你想都别想!”
牛娃遗憾的擦擦哈喇子,不满的说:
“我是说二伯,可没有说别的!”
二郎和阿元默默的看着他,牛娃不高兴的从怀里掏出一只肥啾,不情不愿的把它放回二郎头上,还要嘟囔着:
“明明就是肉!”
肥啾气的啾啾啾的在二郎头上蹦跶着朝牛娃大声啾叫,估计大概是在说:
又偷我,又偷我,你要干什么!
阿元正义的谴责道:
“牛娃你这样是不对的!”
牛娃茫然又震惊伤心的看着她:
“最先开始偷肥啾的分明是你啊!
是你说的麻雀再小也是肉,你盐面都掏出来了!
大哥他们但凡来晚点儿,你就把它插棍子上塞炉子里了!烤熟和我们分了吃了!
你现在怎么还变了呢!”
阿元第一次看见肥啾的时候,大郎他们正好不在。
阿元又除了二叔母做的吃的以外,什么都爱吃,乍一看这么胖乎的鸟儿,她能不动心嘛。
这会儿被人戳穿,阿元心虚的眨眨眼,羞涩道:“这不是为了正义嘛!”
牛娃疑惑的看着她:“哪儿正义?”
阿元臊眉耷眼的指指自己:
“这么说就,显得我正义!”
她是正义了,那边想着麻雀是肉,她这边说那是不对的,但凡牛娃拆穿的慢点儿,这口锅结结实实全是他的。
肥啾愤怒的一扑腾翅膀子,啾啾叫着飞走了,那啾的听起来骂骂咧咧的,含娘量多半是不低。
牛娃被坑弟求荣的阿元气的都要哭了:
“你这样一点义气都没有!”
阿元还跃跃欲试的要接着学习下赵奶奶,让没什么理的自己显得有道理起来呢。
但是二郎毫不客气的制止了他们两个:
“你们俩加一块也凑不出一点义气来,快歇歇吧。
我爹都要被卖了,你们多少像我一样,假模假样的关心两句好不好!”
牛娃这次奸了,抢在阿元前头,假装好人,知错就改,重重的点点头说道:
“她这么做是不对的,二叔甭管怎么说也是个人,可不兴随便卖!”
“就是!好歹也得告诉奶奶一声!”
阿元数落起了小杨氏的不是,
“奶奶把二叔养那么大,都没说卖呢,她说卖就卖,也不说和奶奶商量一下钱怎么分!真是太过分了!”
二郎:……
牛娃:……
“你是怎么把这么没道理的话,说的还有点道理的呢?”
二郎一言难尽的看着阿元,表情简直像是再说:你这个小孩儿是怎么回事儿?
阿元挠了挠头茫然的回望两人,试探着补救道:
“没有买卖,二叔就不会被伤害?”
阿元这话说的很没有底气。
这话牛娃也立马不赞同道:
“有没有买卖,他都被伤害的挺惨!”
这阵子浮二白天天被迷晕也就算了,最近好了点儿。
家里人也想了想,还是有点生他的气,于是三天两头就来揍他一顿。
浮二白被蒙着眼睛,还以为打他的是旋风山的土匪,还说呢:
你们变了!变得比我亲儿子还无情!
听到这个话,旋风山下来的亲儿子们直接放弃了阻拦,还帮着堵上了亲爹的嘴。
任凭几个叔伯每天揍他一顿,然后再来点迷药把他彻底迷晕,省的他好了再受了小杨氏和福宝的蛊惑。
至于药下多了会不会傻?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他们运气没了那么老多都能坚持到现在,帮着福宝隐瞒的浮二白不会坚持着不傻嘛!
何况他那个脑子,傻跟不傻到底有什么区别?兴许傻了还显得可爱一点呢!
以上种种,也是浮二白都一个多月了,还下不了炕,出不了门的原因。
二郎每次来换药都能看到亲爹的惨状,现在回想了一下忍不住说道:
“八成他现在看见人贩子,都觉得是天赐的救星呢!”
亲爹都参与了揍人的阿元和牛娃,也都缩着脑袋心虚的沉默了一下。
然后愉快的决定不去想二叔怎么想,转头就把这件事说给了家里。
老杨氏她们听了很高兴,把这个猜测和小杨氏卖房卖地的事一起暗戳戳的散了出去。
并且有意无意的向村里人透露着,福宝是害不到人了,才要走。
但是我们不能让她走,不然她出去还会害人,这还是其次,主要是大家损失的运气和被害的账就没法和人讨了。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她那个四舅的嘴也并不严,来的时候也好多人都看见了。
走的时候小杨氏和福宝也确实跟他出去了好久,多半是去了县城。
大家先打听到小杨氏确实去县里,把房契地契的名字都改到了她四舅名下。
这就坐实了她卖房卖地的事,小杨氏没钱那套说辞在不知根底儿的朱四会哪儿都站不住脚。
村里人就更不会相信什么卖这些东西是为了给浮二白治病的鬼话了。
何况大家都能看见,每天小杨氏她们一出门,或者关门不出的时候,大郎他们就会偷偷带着药什么的去伺候浮二白。
连浮二白的兄弟们都去过,反倒是就在一个院里的小杨氏和福宝,连瞅都没瞅一眼。
老浮家的人还说呢,怕和她起争执所以特意避着她,人家这才是真管着不成器的家人,才是真仗义呢。
村里人也是真不知道,老浮家这么做只是为了衬的小杨氏她们人品更次。
让村里人更相信她们有问题,然后和老浮家人一块去打败她们,顺便也能管管浮二白,不过这不重要。
前面卖房卖地的是真,那她要卖浮二白的事,大家也自然相信了三分。
再想一想她为了省五两银就和大郎他们断绝关系的事,三分就变成了八九分。
再加上小杨氏不年不节的突然给家里送了一大笔钱回去,怎么看都像是要跑。
别说什么孝顺,她有钱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怎么就早不孝晚不孝,偏偏这时候孝了呢,所以她肯定是要跑!
但是她无缘无故跑什么呢?
外头有人了?
大柳树下的老太太唠嗑团们,和村里八卦的大姑娘小媳妇,以及无处不在的看热闹阿元,都肯定的表示,她没有。
这些人说没有,那她多半就是没有,何况小杨氏每天都围着福宝转,也不像是有工夫会什么姘头的。
浮二白是被打了,但也不是被废了,还是能好起来的,没瘫没残她也应该不是因为这个跑。
排除了几个可能,那剩下的再离谱也是真的!
本来大家就已经开始怀疑了,这下子就几乎是确认了。
再想想这两年,村里孩子们的体格,确实有点不咋地,尤其是那些和她关系不好的孩子……
风言风语和逐渐疏远都成了过去,这回村里人这是真的开始重视了起来。
好死不死的,就在这关口,好几天没出来的福宝,又出来溜达了。
这次她上山下河四处转悠,四处捡钱,真的是直接捡钱,看着什么都没有的地方,刨一刨不是铜板就是银子。
而村里的孩子,突然开始得病,还是伤风发烧崴脚之类的小病,放在以前大家都不会怎么注意,但是这一次大家都在印证。
福宝捡着铜板了,毛蛋儿平地崴脚了。
福宝捡着银子了,胖花开始发烧了。
福宝捡着金子了,牛娃脚指头居然折了。
就很突然,走着走着就折了,连张郎中都说从没见过这种事。
一桩桩一件件下来,福宝和小杨氏每天挖宝一样,福气满满,村里的人却越躲她们越远。
老浮家人觉得时机终于成熟了,大家可以一起找个神婆烧死她。
或者按着村规说她们犯了大错,由村长里长出面,或者一块去请杨氏的族长来把她沉塘。
这样杀她,到了衙门一般也不会说什么,也不会管。
莫村长和族老们听了老浮家的建议没有说什么,只是悄悄的去通知大家,到了村里的公用祠堂。
没听错,就是公用祠堂,大溪村是由很多不同姓氏的人家组成的。
每家都有不同的祖宗,但是未必有自己的家族,所以有一代的老祖宗们,一起建了公用的祠堂。
来供奉各家的祖宗长辈,各家的族谱也都在这儿,就是从那代人开始写起的。
至今为止谁家本上都没出过什么太出息的人,不过祠堂和族谱一直都在,每年都会修整一下,院子也很大。
莫村长把大家叫过来,还把年纪很大了,已经很久不管事的老里长也请了出来,要一起商量个办法。
老浮家的人激动的不得了,然后……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缩小,直到消失。
大家确实在商量办法,但是办法的走向却很出乎意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