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初愤怒至极,打开饭堂大门瞅着汹涌而至的士子们怒吼道:“你们要干啥?”
跑在最前面的一个中年士子没有理睬云初,而是指着屋子里水陆纷呈的餐食大叫道:“就是这群贪官,在这里蚕食民脂民膏,且为百姓除之!”
说罢,就大喊大叫的扑上来……
云初站在饭堂门口,拳打脚踢宛若蛟龙降世,顷刻间就打倒了一堆人,可惜,大唐的士子在各个书院里,击剑,拳击,搏击,射箭,弓马驾车也是一等一的人材。
就算云初力大如牛,拳脚间虎虎生风,也没有办法拦住所有狂怒地士子,于是,很快身后就传来了尉迟晚一干人的惨叫声。
云初闻声后退,双手成抓,不断地将正在殴打那些官员的士子抓住丢了出去,一时间,大厅里人影憧憧,不断地有人向后飞去。
云初趁机举起一座装汤的铜鼎,大喊一声就丢了出去,将后窗砸开了一个大洞,那些侍郎,大匠,少卿之流眼见出现了生路,就纷纷夺路而逃。
眼看那些官员跑的干净了,云初再次抓住一个士子横扫了一圈,就把人丢去了倒地的烤骆驼,自己一个鹞子翻身,就从后窗里飞出去,跑了。
砸在烤骆驼身上的士子,被云初抡的七荤八素的,正要开口骂人呢,突然就看到了骆驼嘴巴里似乎叼着一颗珠子,他快速的将珠子揣怀里想跑,却又跑回来扯下一根骆驼腿抗在身上,指着窗口大声道:“追!”
云初才跑出去不到十丈,就发现狼狈至极的尉迟晚一群人又跑回来了,一边跑一边喊:“宇初救命啊。”
随即,墙角处就涌出来更多的士子,喊着“除佞臣,还清明”的口号杀了过来。
县衙饭厅后面本来只有一条狭窄的传菜小道,左边是饭堂,右边是高墙,眼看着这些人就要插翅难飞了,云初抓起尉迟晚就毫不犹豫的把他丢到了墙外,一连丢了十几个人,就算是云初,也觉得双臂酸软,眼看士子们已经到眼前了,对剩下的人喊一声抱歉,就手脚并用,踩踏着饭厅外墙与高墙,一步步的爬了上去。
等他站到墙头上看了看周围的环境,才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此时的万年县县衙,就像是汪洋中的一叶扁舟,被疯狂的士子们挤压得随时都要碎掉。
好在外墙后是老大的一片竹林,十几只黑白分明的花熊被人群吓坏了,正挤在墙角缩成一团瑟瑟发抖中,却被云初丢出来的十几个官员砸在身上,正昂昂昂的惨叫呢,好在,这东西在长安被豢养的时间长了,早就没有了凶性,受了委屈也只能叫唤,并不伤人。
“不得伤人!”云初站在墙头大声呼唤。
“你们不要上当,上官仪疯了……”
“求求你们,快快回到各自书院,金吾卫的人马马上就要过来了……”
尉迟晚抱着一头花熊一边安慰一边对少府监少卿老胡道:“无妄之灾啊。”
老胡摇摇头道:“我们这点遭遇不算啥,上官仪在国子监,四门学担任山长多年,门生故吏按理说遍天下,本可以缓缓图之。
他怎么会行此狂悖之举,煽动士子闹事,此次事了,就算他侥幸赢了,也必定会被天下人口诛笔伐。”
工部侍郎张干冷声道:“上官仪一生令名毁于一旦不说,恐怕真的如君侯所说,他全族也难逃此劫。”
户部侍郎秦仲录摇摇头道:“皇后不会给上官仪卷土重来的机会的,他一旦落入皇后之手,定然是死路一条。
他在洛阳编写《裙臣录》捉拿皇后身边亲信之举,已经让他与皇后势不两立了,估计是不差这一条煽动士子闹事的罪名了。
就是可怜了云初这等地方官,我们不过是遭受了一些皮肉之苦,他们,哼哼哼,才是真的倒霉啊。
原本流水牌子的事情已然渐渐平息了,再过一阵子就可重建,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情……”
尉迟晚不解的道:“士子都是读过书的人,也都是明理之人,更是大唐选官之材,此次如此疯狂,是何原因?”
户部侍郎秦仲录冷笑一声道:“定然是上官仪对他们中间的某些人有什么样的许诺吧,我可是听说,半年前,上官庭芝就已经来到国子监担任祭酒了。”
云初站在高墙上拼命的呐喊,在遭受了无数士子的唾骂之后,好歹保住了那些没有逃出来的官员的性命。
一时间竟然觉得腿软,就骑坐在墙头。
此时的万年县衙里惨叫声,哭号声,求饶声,喝骂声不绝于耳。
墙底下的士子似乎也骂累了,其中一个年纪偏大的士子道:“不如我们去英公府,如今大唐吏治混乱,贪官污吏横行不法,民不聊生,不如请英公出山,请他老人家为我等主持一个公道,还我大唐一片朗朗晴空。”
“郎兄说的极是,我们这就走,不光是去向请英公,这长安城里的各路开国功勋我们都要请一遍,这江山是他们打下的,难道就忍心看着江山沦陷?”
“走啊。”
“走啊,今日定要为万民寻找出一个公道……”
云初骑坐在墙头一阵阵的心寒,这心寒不是为自己,而是为李绩那个老谋深算的家伙心寒,长安这么乱,他还想着坐山观虎斗?
做梦去吧!
心寒的人绝对不仅仅是云初一个人,竹林里藏着的一众官员们的心也凉透了。
户部侍郎秦仲录大叫一声道:“不好,任由发展下去,兵灾就在眼前。”
说罢,也顾不得外边全是狂暴的士子,率先狂奔了出去。
马上,其余官员也面无人色的强装镇定的,一窝蜂的向各自的衙门狂奔,每个人都想遏制住这股狂潮。
一旦英公,苏公,程公那些老功勋们真的被这些士子裹挟了,这就不是一般的骚乱能说的过去的。
温柔一个人站在大雁塔的最顶处,俯视着乱糟糟的长安城,时不时的喝一口烈酒,觉得全身都畅快。
“上官庭芝那个蠢货,要是没有爷爷一步步的将士子所有的不满都调动起来,你能弄出这么大的场面?”
“没有爷爷出谋划策让上官仪去了十六卫堵门,你们有机会把人群凑起来吗?”
“没有爷爷为你们制定每一个步奏,你们能联络到长安所有的书院士子,并且让他们跟着你走吗?”
“整个长安城里的人,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都应该受到教训才知道老子们呕心沥血干的事情对你们有多好。”
“不要以为当上官了,就可以在大唐为所欲为的享福,如果是那样的话,你们享受的不是福,而是灾祸……”
大雁塔上温柔并不孤单,即便是自言自语式样的宣言也有不少的听众在听,只是因为身体构造的原因,它们说不出优美的赞叹之词,只能回报以一声声的“咕咕咕咕……”
别看李绩的年纪很大了,他骑上马,跑起来的时候还是很快的,因为跑的时候过于仓促,他没有穿裘衣,也没有戴帽子,脚上甚至只有一只鞋。
跑之前,李绩甚至一把火烧了自家的门楼,希望通过这把火,可以让阻止那些暴怒的的士子们进入他家的脚步。
同样跑路的人有很多,其中苏定方跟程咬金更是其中的佼佼者,而雍王贤在听说士子浪潮已经开始向雍王府汇集的时候,他带着哭腔问贺兰敏之:“孤王该怎么办?”
贺兰敏之很想告诉雍王贤此刻正是他大显宏图的时刻,看到李贤眼角噙着的泪水,他只能无奈的道:“跑吧,此时此刻,这些士子就是一群瘟神,谁沾上谁倒霉。”
于是,雍王贤果断地从后花园位置穿着仆役的衣衫,挎着一个买菜的篮子在贺兰敏之的帮助下离开了雍王府。
没有来得及离开长安的裴行检,在士子将要进入他家大门的时候,果断披甲,带着家中的亲卫与士子们作战,并且成功的将他们挡在巷子口不得寸进。
跟英公,裴行检这些武将们相比,文官们就要倒霉的多,尤其是被上官仪点名的十六个家伙,更是士子们冲击的重点,在他们眼中,这十六人就是攀附皇后裙下的佞臣。
有些人藏起来了,他们的家人就被士子们狂殴一顿,有些还以为自己可以以官威折服这些士子,想要当面痛斥这些士子的时候,他们已经被聪明的士子们裹挟在最前方,周边全是喊着让他们心惊胆战的口号的士子。
狄仁杰知晓长安士子们心头一直积蓄着一股股怒火,自从皇帝去了洛阳京之后,士子人数最多,成绩最好,人材辈出的长安,取的官员数量,居然不到以洛阳士子为代表的南方士子取官的半数。
自从皇帝去了洛阳京,像是把原本属于关陇的一颗心也带走了,即便是长安如何的繁华,也不见皇帝再回长安一次。
长安,乃是天地之中心,唯独不为皇家所喜。
狄仁杰坐在远处冷眼旁观大马金刀以一己之力挡在皇城前的上官仪,此时此刻,上官仪真正算的上是以一人之力喝退了长安的千军万马!
宰相之威,一时无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