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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栽倒,惊得众将齐齐一跳,众人都知道君珂这些天来过的是什么日子,如今在这早已绝望的时刻,在绝无可能的境地,忽然听见日思夜想的声音,她会怎样?

巨大的压力突然放松,绷紧的弦刹那断绝,她会不会抗不住这样的刺激而出事?

众将连指挥都忘记了,拍马就往君珂身边赶,还没赶到,忽然看见那匹雪白的腾云豹蹄下腾起一个人影,像一道暴风突然卷起,唰一下便飙了出去。

那条人影快到连形状都看不清,在众将惊呼之前,已经一头撞进了对面冲来的王庭大军!

铁钧等人大惊失色——君珂疯了!那声音隔得还远,她竟然不等战事结束,要穿过两个战团去寻找!

此时黑夜混战,敌我不明,她单身独闯万军,这要有个闪失,连骨头都找不回来!

那声音听起来确实像纳兰述,但是隔这么远,谁能保证不是仅仅声音相像,是另一个人?甚至还是敌人?

这么一想,所有人都激灵灵打个冷战。

然而此时,众将都在指挥己方战斗,一时无法将士兵收束,虽然铁钧连连发令,钟元易一阵暴吼加快攻击速度,丑福已经迅速抽调一批云雷骑兵形成尖锥阵型,不顾一切要跟进去,但是君珂何等速度?只看见人影一闪,半空中青莲色衣袂一闪,人已经看不见了,只有声音远远传来。

“所有人原地作战,不得跟随,这是军令!”

“嗷唔”一声暴吼,淡蓝银光一闪,如流光划过天际,幺鸡冲了出来。

所有人留在原地——哥可不是人。

幺鸡在半空中兴奋长啸,千狼仰首呼应,黑影灰影纷纷腾起,幺鸡大将军,带着它刚刚收的小弟,扑入了战团!

群狼奔腾,腥气猛烈,黑暗中绿色鬼火闪动,狼脖子上炸起的毛发挺立如箭,对面本就有仓皇之态的王庭大军,先是看见一条纤细身影冲入己方战阵,下意识地去阻挡,随即便见士兵们星花般向四面溅开,伴着血花重重落地,而那条人影就像天下最锋利的锥子,瞬间剖开前锋,哧地便滑进了大军之中!

王庭王军大惊失色,拼命挥舞旗号通知后方变动阵型阻挡,通知保护大王,在他们的意识里,这人必然是来刺杀大王的,自然要拼死阻止!

前头旗手刚刚挥舞了几下,就闻见一股浓烈的腥气,随即绿光大盛,鼻息咻咻,群狼扑到!

王军迅速拨出万人骑兵队迎上去,草原人都知道狼群的厉害,此时心中惊恐,叫苦不迭,只得拼命阻挡,一个千人队队长一抬头,看见群狼最前方,眼珠子蓦然瞪圆了。

狗!

一条狗!

一条大白狗!

一条长得像狮子的大白狗!

一条长得像狮子的率领群狼的大白狗!

那队长以为自己眼睛有问题,拼命眨眨眼睛再看,这回眼珠子险些掉下来。

狗!

不是白的!

是蓝的!

一条大蓝狗!

一条长得像狮子的大蓝狗!

一条长得像狮子的率领群狼的大蓝狗!

万人骑兵队队长要疯了。

这个世界玄幻了。

这条忽白忽蓝的诡异的狗,让这倒霉队长十分警惕,下意识长枪盾牌都已经举起,就等着它从自己上头飞过时,好当空一搠,捅它个腹穿肠断!

幺鸡飞着。

飞过他的上空。

看起来浑然不觉。

队长正在欢喜,幺鸡忽然低头,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自上空掠下,垂直直视,圆溜溜的眼珠子,一斜、一瞟、再一翻!

骑兵队长一怔,浑身汗毛瞬间炸起——这哪里是狗的眼神,这分明是人的眼神,还是上位者才有的那种,睥睨、骄傲、冷淡、讥嘲……在那样的目光里,你会觉得它是人,而自己是狗!

随即他看见幺鸡爪子一伸。

崩崩崩!

爪子上依次弹开精光闪亮的指甲,月光下根根如小型匕首!

幺鸡垂爪,轻飘飘一划。

咔嚓一声微响。

骑兵队长的枪尖,就像豆腐一样,无声无息地断落,砸在他的头上!

骑兵队长大惊,下意识一缩头,生怕这条古怪的狗,下一掌就拍烂了它的脑袋。

幺鸡却根本看也没看它一眼。

哥是老大,你见过老大亲自出手的吗?老大都需要打架的话,要小弟干嘛?

幺鸡飞了过去,即将飞过的时候,爪子轻描淡写地对底下骑兵队长点了点。

那头最先认主的黑狼首领立即扑过来,“嗷”地一口,便咬断那队长的咽喉。

幺鸡赞赏地点头,尾巴一卷,将那队长头顶冠上的蓝羽卷了下来,插在黑狼脑袋上。

羯胡军队规矩,将官都戴羽,十人队长黄羽,百人队长青羽,千人队长蓝羽,万人队长白羽。

黑狼戴着那蓝羽,顿觉万分荣耀,顾盼自雄,放声长啸,四面群狼,顿时眼冒蓝光,满满嫉妒。

幺鸡本是心血来潮,看见小弟们的眼神,忽然发觉,原来狼也是有等级有竞争有虚荣心的!

幺鸡突然豪情迸发——哥不仅要做老大,还要做个有组织有纪律的老大!哥手下也要有将军、副将、参将、校尉、队长……

哥手下也要有铁钧、丑福、晏希、钟元易、牛一……

那几位如果知道此刻幺鸡的“宏图大志”,八成得一口血喷上云霄……

幺鸡豪情迸发的后果,就是它在半空腾飞,踩着人脑袋穿行,看见头上戴鸟毛的,爪子便一点,自然有狼狂扑而上,抢夺那根鸟毛。

于是王庭的将官们遭了殃。

于是狼们很快很多都插上了鸟毛,一群狼,歪着插着戴着青的黄的蓝的白的羽毛,纵横战阵,有的戴头上,有的插颈上,有的叼嘴上,还有夹在腚上的……

眼看鸟毛渐渐少了,狼们急了,埋头乱抢,有个士兵屁股上不小心沾了几根鸟毛,也被一条急欲建功的狼一口叼了去……

此时如果从上空进行俯瞰,就会发现一副诡异的景象,黑压压的王庭的大军内,不断有绿光浮沉,一团团血花绽开,结成的阵型被一次次冲毁破坏,一声声惨叫惊天动地,而在军阵的最中心,则形成一条快速前刺的直线,像一柄染血的利剑,从外向内刺入,所经之处,溅开血点无数!

团团血花,是幺鸡造成的后果,剑尖血点,则是君珂的前进步伐!

君珂已经冲到了王军之中。

相对于幺鸡的杀伤力,王庭王军最关注的自然是这个女子,幺鸡群狼,毕竟是野兽,而来自对方战阵的刺客高手,才可以对大王造成生死威胁,所以君珂趁人不备剖入前锋很快,但是对方有了准备之后,便步步艰难。

有人冲过来,弯刀劈下,君珂闪过,一拳震出连倒三人,身后有劲风接近,她头也不回,一腿向后飞弹,砰一声有人吐血飞出,她已经借着蹬力飞窜而出,一头撞飞了一个壮汉,蓝色羽毛落下来,被头顶刀风卷起,她身子一矮,刀从头顶卷过,一缕发丝落在鬓边,染了不知谁溅出的血,沾上她雪白的腮,她战阵之中回眸,眼眸凛冽,四面的人都一静,为这女子的决然和杀气所惊。

一静之后,又是无数人潮拥过来,长枪弯刀火花四溅,君珂手中软剑抖得笔直,剑气凌厉,呼啸而过。

“让开!让开!”

她无意杀人,无意闯阵,只想尽快奔到那声音来处,确认那是不是纳兰述!她甚至不敢等战争结束再去寻,害怕战场之上瞬息万变,等到一切结束,便已经来不及!

脑中只剩下这一个念头,其余一切都已不顾。

对方没有回答,人潮翻涌,忽然一静,随即一群士兵快速奔走,穿花一般躲过她的杀手,一人厉喝:“结阵——保护大王——”!

哗啦一声大响,对面数百人,前盾挡身,长枪结阵,步步推进,所有士兵起步落足,宛如一人。

羯胡以骑兵为主,但也有主防御的步兵,为了阻止君珂进一步闯入,这些盾牌兵和长枪兵被派了出来。

在君珂充血的眼睛里,那遮挡住身体的巨盾,是一座碍事的墙,那起落同时的腿,像是一个巨大的织布机,那些闪亮推动的枪尖,像是织布机上下推动的齿,要将她夹在其中,不得寸进!

而她是一只染血的梭子,要将所有布丝,密集成布,霍然截落!

君珂一声低啸,腾空而起,手中光芒一掣,左右双手,都有一柄剑!

双手练剑,她一直在偷偷练习,是为了锻炼自己的灵活和协调能力,开发大脑,此刻左右双手,光华一泓如秋水,左侧微微青光,看来阴邪深凉,是沈梦沉的内力,右侧晶莹乳白,看来圣洁光明,是梵因的真气。

双剑连劈,半空里青光白光交织如练,灰土地上似卷起青绸白带,飞掠游曳。

轰然闷响,盾牌士兵持盾的手腕,被细长的利剑一带而过,鲜血点点洒落,流得不多,却再也把持不住沉重的盾牌,盾牌轰然落地,砸碎了前排士兵的脚趾。

啪啪一阵连响,数十柄长枪被青光一带飞上天,冲刺云霄数丈,再飞啸落下,刺伤无数人肩胛。

随即无数声闷哼,大光明内力最后涌出,每个人心头如遭重击,一波波向后摔倒,像多米诺骨牌,瞬间连递,一连串倒了一堆。

人影一闪,君珂跃起半空,气息微喘。

这一下也动了全力,她心头微跳,身在半空,遥望先前发出声音的方向,大喊,“纳……”

声音出口,她便一惊。

她的声音哑了,还带了哭音。

闯入战阵时辰还短,但在这短短时辰内,她耗费太多内力精神,杀伤无数,真力大减,声音已经不能及远,更重要的是,她的声音因为激动已经变了。

此刻这种带了哭音的声音,如果传入纳兰述耳中,被他辨认出来,他是不是也会心神大乱,不顾一切闯阵来接?

可他在战阵之中!他不能被扰乱心境!

而且他肯定不像她可以袖手不管指挥,那一方的战斗必然以他马首是瞻,他如果为了她丢下一切,受了伤损,兵败如山倒怎么办?

君珂立即便决定——不喊了!自己冲过去!

头顶箭矢飞舞,她腾身而起不过刹那,对方已经找到空隙万箭齐发。

君珂气息一沉,飘飘落下,头一低,便看见底下像是潮水回涌一般,刚刚打开的缺口立即回拢,而有个似曾熟悉的身影,当先而来,眼神如烈焰,狠狠罩住了她。

君珂冷笑一声,身子落下,此刻她不能不落,她回不了头,就必须上前!

底下长枪一竖,她若落下,就要先被刺成马蜂窝!

唯一一个没有枪尖竖起的地方就是图力的所在地,这在君珂手下倒霉到被气吐血的羯胡王子,此刻也奔回了自己的战阵。

他灼灼盯着君珂,眼神热烈而复杂。

原以为今日窝囊到死,没想到你竟然自投罗网!

今日必要生擒你,将你废了武功,扔在我帐内日夜承欢,才能挽救我今日大错,才好泄我心头之恨!

他狞笑着,看着君珂不得不向自己的方向落入,手臂一张,已经扣住了一张网。

那是他师傅留给他的秘宝,柔韧细密,无色无形,号称天下第一隐形网,内附迷毒,中者神智全失,从此任人宰割。

这张网,不知网罗了多少巅峰高手的性命,只是它唯一的缺憾,却是只能用于近身作战,在战场上作用有限。

此刻对付君珂,却是千载良机。

人影一闪,万枪齐射,君珂一个翻滚,从枪阵中闪过,身形如烟,竟然自狭窄的枪林中自如穿出,她柔韧而灵活的身体,在枪林之间,鬼魅般越过,一路溅开血花点点,掠起的长发黑亮如旗。

她出手简洁有力,并不霸气逼人,每个动作干脆到位,不浪费一分力气,带着一股天生的优雅,弹指飞掌间柔韧和弹性惊人,组合成逼人的魅力,战斗之中,熠熠光彩。

图力看得也近乎入迷,眼神熠熠,忽然一摆手,四面士兵顿时一分,君珂身形惯性一闪,图力把握时机向前一迎!

两人瞬间撞在了一起!

君珂立即出肘!

图力只做了一个简单的动作——双臂一张!

无声无息,只一道银光微闪,君珂只觉得身上一紧,似有东西束缚住,百忙中一看,才发觉竟然出现了一张网。

她心头一紧,却毫不犹豫,前冲之势根本不止,砰一下将图力撞倒在地,反臂一张,也将他兜在网中!

图力入网,并不惊慌。嘎嘎一笑,厉声道:“就知道你会这样!是想和我在这战阵之中先滚一滚?哈哈,这网中的好东西,伤不了我,却能令你听命,你如果愿意和我天当幕地当床,我也不介意……”

“砰。”

红光一闪,鲜血飞溅,几颗亮晶晶的牙齿飞出来,图力的嘴立即出现几个黑洞。

君珂一个肘拳,狠狠撞上了他的嘴。

图力一个痛呼,再想不到君珂入网,竟然好像也没被迷毒所困,大惊之下迅速一个翻滚。

他也不是弱者,天授大王儿子众多,很多根本没有地位,如他这样能带兵,能自领部落,能主持一项重要事务,那也是羯胡凤毛麟角的杰出人物,刚才一时大意被君珂赏了一记,此刻怎肯继续白白吃亏?

“砰。”他一个反肘,肘尖竟然诡异地自下而上,反击在君珂腰间。

“砰。”君珂又是一肘,顶在了他的肋骨。

“砰。”图力一声痛呼,却膝盖猛抬,撞在了君珂大腿。

“砰。”君珂膝盖反提,似乎不知道痛,几乎同一时间,顶上了他的宝贝蛋。

“砰。”图力千钧一发刹那身子诡异地向后一缩,躲过君珂恶毒而致命的一击,那一顶顶在了他的小腹,他痛得身子一蜷,手指一竖,就向君珂心口顶去。

两人被网困住,无法施展武器,竟然就在万军之中,地面之上,贴身展开肉搏,方寸距离之间,拳、掌、肘、膝盖……所有能够拿来用作攻击的身体部位,此刻都成了武器,毫不留情暴风骤雨一般对对方实施打击。

两人在地上翻滚肉搏,从东头打到西头,从西头滚到南头,地面上草皮都被两人真力和拳风摧毁,露出一层薄薄的地皮,四面士兵早已罢手,手中武器也不敢轻易往下递,毕竟两人如此纠缠,稍不注意就会伤到图力,而士兵们的眼神,也由呆滞惊讶变成震惊佩服。

不是震惊两人近乎泼皮的打架方式,而是震惊君珂这样一个娇娇弱弱的女子,身子骨不如一般草原女郎一半大,竟然能和羯胡第一摔跤能手图力肉搏相战,能打也抗打,还这般泼辣凶悍,图力大人好几次都吃了她的亏!

“砰。”君珂一拳狠狠击在图力小腹上,四面士兵倒抽一口凉气。

“砰。”君珂一肘击在图力腰侧,四面士兵倒抽一口凉气。

“砰。”君珂一膝盖又冲图力宝贝蛋招呼,被图力险而又险地避过,四面士兵眼珠子滚一地,倒抽气震天响。

图力此时也在叫苦不迭,他原以为就算君珂没中迷毒,但她冲阵伤人,耗损不小,一个女子,近身作战能和他比?迟早得被他压得死死。

谁知道,君珂连近身肉搏,也这么凶猛!

图力其实就是个倒霉孩子,他不知道,君珂最初由戚真思启蒙学武时,戚真思针对她练武太迟的弊端,最先为她打造的就是一手快准狠毒的近身搏击战法,务求一着杀敌,高效有力。

君珂已经受了内力不足的影响,要不然,图力早就被打成烂泥。

不过图力也并没有紧张,他还留有后手,所谓的被动挨打,不过是个假象。

他在找机会好施展他的擒拿鹰爪,这是他师傅从草原飞鹰的姿态中悟出的一种爪法,百发百中,图力等待着时机。

此时,君珂已经不耐烦了。

这个图力,确实是近身战的高手,尤其善于躲避杀手,一时半刻,解决不了他。

可她也不愿意再浪费力气和时间。

君珂仰天发出一声呼哨。

咻地蓝影一闪,四面士兵只觉得眼前一眩,一只巨大的狗已经轻巧落地,落地地刹那从图力和君珂上方掠过,雪亮的爪尖一闪。

图力正在全力抵挡君珂,眼看君珂肩头一动,露出一点空门,心中大喜,五指成爪,便要截了君珂的脉,忽觉身上一轻。

他还没反应过来,砰地又一声,这一拳竟然击在头顶!

图力被打得金星乱冒,支撑着抬起头,发现君珂竟然已经站了起来,正冷冷一脚踏在自己胸膛上!

她怎么……站起来的?

可怜的图力大人,此刻乱七八糟连脑浆都要发糊的脑袋,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出其中关键了。

蓝光白影一闪,幺鸡大将军蹿了过来,一屁股坐到了图力胸膛上,圆溜溜的狗眼,充满了不满和愤怒。

抬起蒲扇般的狗掌,恶狠狠地就冲图力煽了下去。

啪!

叫你拦君小珂的路!

图力的脑袋,大力歪向左边。

啪!

叫你压君小珂的身!

图力的脑袋,大力歪向右边。

啪!

叫你敢揍她胸!

左边……

啪!

叫你不知道君小珂是哥罩的!

右边……

可怜图力的脑袋,被打得从左边到右边,从右边到左边,像一只弄坏了的钟摆乱晃的报时钟……

揍完了,图力的脖子也歪了,幺鸡知道要留这家伙一命,叼住他衣领,傲然一甩头,将这货甩在了自己背上。

做幺鸡大将军的第一个俘虏,算你的福气!

君珂此时已经又冲了出去。

在图力这里浪费了时间,她已经心急如焚,将图力交给幺鸡整治,她连回头多看一眼都不曾,便再次冲入了王军军阵之中。

此时她已经深入军中,四面黑压压的都是人,也辨不清方位,不过她一直是顺着那声音的方向冲去的,基本保持了直线前进,就是怕闯出大军后弄错方向找不到人。

此时她从人群中冲杀而出,又经一番近身斗殴,头发散乱,身上满是血点,脸侧被图力一拳擦伤,青肿了半边,看起来着实狼狈。

但四面士兵神情凛然,无一人敢于小看她——就是这个近乎单薄的中原女人,一人闯入十万大军之中,所经之处,雷霆霹雳,血流成渠,连骁勇出众的图力大人,都被她俘虏!

“放下武器,放下图力大人,退出去!”一个白羽万夫长策马而出,声音沉雄,“我们尊敬英雄,不会为难你,但你不得再前进,惊扰我王!”

“跳下马,放下枪,让开路。”君珂长剑向前一指,“我不高兴杀人,没兴趣为难你们,但你们不要再挑战我的耐性,惹我发怒!”

一模一样的用词语气,君珂是懒得多话,干脆套用,对方听来却是挑衅,浓眉一竖,怒道:“不识抬举!”

君珂的回答是横剑抽飞了一个试图偷袭的士兵!

“你是谁?”对方正要动手,忽然有个士兵匆匆前来,低声传令,那万夫长深吸一口气,沉声问。

“君珂。”君珂连讥嘲都懒得,淡淡两个字。

“西鄂摄政王!”对方一声惊呼,眼神警惕——西鄂这位横空出世的摄政王,羯胡当然耳闻,但别国都不清楚君珂参与西鄂内战的内幕,在他们的认识里,君珂桀骜好战,多管闲事,带兵明明奔往尧国,都要干涉他国内政,那么自然也不会放过羯胡。

原来这女人所谓借道是假,目的就是为了吞并羯胡!

不过这个西鄂摄政王好大胆子也好生狂妄,竟然丢下自己的军队,单身闯入羯胡王军,是视羯胡无人吗?

那个万夫长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怒气,长枪一指,“神卫军!”

轰然一声,他身后骑兵左右一分,一群黑甲士兵列阵而出。

君珂抬眼一看,心中便是一沉。

一看便知道,是羯胡王庭的王牌军,应该是大王亲卫营!

人人精悍无伦,身形高壮,也就比野牛族的战士稍微矮一点,眉目凝肃,默然马上,一言不发,那种身经百战杀人无数的铁血凛冽之气便凛凛逼来。

身上不是皮甲是铁甲,乌黑铮亮,武器不是弯刀,是铁锤,这种战场之上骁将才使用的武器,如今配备了整整一个亲卫营。

这些人的马也身披铁甲,铁甲重量,加上这些人的铁甲武器重量,这些马也能支持下来,很明显,都是一流好马。

千人之阵,便如一道巍巍城墙,横亘当地。

羯胡人自信,便是一流战士,同等数量下,也别想顺利冲过这道钢铁城墙!

这些人面色冷漠,对幺鸡背上被打晕的图力视而不见,看来根本没有妥协的意思。

君珂的冲阵之路,看来到这里,也该停止了。

君珂仰望着那道钢铁城墙,从她的高度,只能看见那些人下巴。

那就打碎他们的下巴!

她知道,自己一定已经逼近了天授王庭的中军,羯胡统治者天授大王就在附近,从这群堵得密不透风的亲卫营看过去,不远处隐隐有悬挂狼尾的五色大旗,应该就是天授大王所在地。

“嗷唔!”幺鸡环顾四周,发现它的狼小弟在这一场冲锋中似乎死伤了不少,顿时仰天发出一声长嚎。

这一声乍听似乎不太响,在纷繁吵扰的战场上很容易被淹没,然而其间却传出一种只有动物才能感应到的诡异音波,一层层地漾开去。

远处深山里,开始有了动静,骚动、警惕、不安、犹豫、兴奋、接受召唤!

“嗷……”幺鸡一声之后,刹那间四面八方,都有悠远雄浑的狼声呼应,此起彼伏,越叫越响!听起来,像是整个羯胡那蒙草原的狼,都被惊动。

天授王军相顾失色!

羯胡最多的是什么?

不是人,不是牛羊马,不是帐篷。

是狼!

来去如风,成群结队的狼,骚扰牧民,抢夺牛羊,咬死牲畜,几乎年年都有部落受灾,年年都有无数壮年死于狼吻。

也正是因此,羯胡的人口和国力,始终无法发展,他们有相当一部分人力物力,都用来和那些狡猾凶狠的狼们斗争。

但好在羯胡的狼,各自有领地,存在着生存定律,相互之间也像羯胡部落一样,会争夺,会抢地盘,会抢夺食物,每年冬天缺少食物的时候,这些狼就会互相越界,展开一场场死亡杀戮。

所以狼的数量始终控制在一个固定数目,不至于将整个羯胡灭亡,掌握了它们的活动规律,也可以适当避开灾难,羯胡人一直在庆幸,幸亏这些狼互相不相容,幸亏没有一只强狼可以整合整个羯胡的狼,否则,他们的噩梦就来了。

但是!

现在!

他们的噩梦!

真的到了!

幺鸡那一吼,不再是立威,而是召唤,翻译成人话,大概就是“小弟们,给老子速速滚过来!”

于是便滚来了。

从四面八方,所有山脉草原,每个方向,都传来带着腥气的风!

风里卷着尘埃,漂浮着无数的绿光,浩浩草原上鬼火明灭,仿若诡异的星光全部下降。

狼群一群群出现,有些死仇道路上碰见,相互咆哮几声,挠挠地面,翻翻白眼,各自扭头。

没办法,前头有大佬,打不起来了。

天授王军开始出现骚动,怎么压都压不住。

一千多头狼还只是骚扰,无法对十万以上的大王中军产生毁灭性的伤害,可是当羯胡所有的狼赶到,那就是彻底灭绝。

挡在君珂面前的亲卫营也开始震惊,往天授大王旗帜下移动,却还始终保持着围困君珂的架势。

他们并没有打算上前攻击好让君珂有机可乘,他们只要挡住她,而没有人,可以越过他们头顶。

君珂身后有一圈箭手,箭锋顺着她的身形移动,她不起身便罢,只要她试图飞起越过人头,立即便会成为空中移动靶子!

而这些草原神射手的箭,连君珂都不敢不当回事。

“幺鸡,帮我搭个梯!”君珂一声厉喝。

幺鸡发出一声兴奋的低吼,随着那一声吼,唰唰扑来几十头狼!

那些狼越过君珂,幺鸡尾巴一指,那些狼立即按它指示的方向,扑到一个亲卫营将领面前,一头狼迅速蹲下,其余狼飞速跃上,竟然在刹那之间,叠成了狼梯。

而幺鸡那一声吼,以及群狼的扑近,那些名马也开始畏惧发抖,那将领还没反应过来,一头狼已经扑上他的马,一爪将他的脸抓烂。

一头狼踏着狼梯窜了上去,随即青影一闪,君珂也顺着狼梯飞起,在她身后,还有一头巨狼跟随。

君珂身形一上天,后方立即一声大喝:“射!”

万箭齐发!

君珂冷笑一声,丝毫不管,手掌一翻,掌心已经多了一柄枪。

她的改良过的警用抓捕网,当初在燕京城上射伤姜云泽,毁了她的容貌,之后因为小陆的死亡,当初那个最厉害的有倒钩的网已经没有了,也没人能够做出来,但是她后来找回旧网,在网上淬了毒。

这是她唯一一件从现代带来的远程攻击武器,她冲阵时没有带弓,带弓也来不及拉弓,但是这柄利用现代发射原理的枪状抓捕网,速度绝非弓可以比拟。

人还没窜起,抓捕器已经握在掌中,人刚刚在狼头上站定,五指灵活一转,黑洞洞的枪口,已经瞄准了五色大旗之下,那一个华服高帽的身影!

侧前方,五色大旗下,那高帽彪悍男子似有感应,霍然转头向她看来。

眼光刹那交汇!

如巨石狠狠碰撞一起!

狠厉遇上决然,星火四溅!

此时万箭已至。

“唰!”

在君珂一前一后两头巨狼,同时飞身腾起,半空中拼命展开身体,将君珂身前身后,挡得密密实实!

箭声嗡嗡,密集如雨,全数射在两头自愿作盾的巨狼身上!

而君珂,已经利用这用狼命抢来的刹那时间,心无旁骛,开枪!

“啪!”

巨响清脆,炸得四周士兵身子向后一仰,耳中疼痛欲裂,一道白光在巨响之前飞出,咻地越过所有人头顶,流光飞影,刹那渡越,在众人还没从巨响中恢复过来时,狠狠撞在了旗下那人身上。

旗下那人反应已经够快,和君珂一个对视便立即扬鞭,但这一枪更快,白色毒网罩下时,他的手刚刚扬起一半!

扬起一半的手僵在那里,随即他身子一仰,带着网栽倒马下。

君珂哈哈大笑,一个筋斗翻下了狼桥。

“天意之下,由我前行!谁敢拦我,拿命来挡!”

她落地的刹那,狼桥轰然坠落,散了一地狼尸,就在刚才电光火石起落一枪之间,这些狼已经被赶来的亲卫营士兵杀死。

君珂落地,对着一地狼尸微微一躬。

“快救大王!”惊叫声传来,原本惊怒赶向君珂要杀她的亲卫营,刚刚奔出一步,听见这一句,齐齐拨马,竟然不再管君珂,都往天授大王方向驰去。

而插在地上的五色大旗也被拔起,旗语连连,都是“退后!退后!”

天授王军,败退!

因为狼群和冀北联军,此刻都已经冲向王军,冀北联军还按照君珂命令,中规中矩布阵列兵稳步推进,狼群可不管什么规矩,四面窜入,顿时如无数支獠牙,刺入、撕裂。

而此时天授大王生死不知,虽然王军还算军纪严整,没有将噩耗传出,外面作战的士兵还不清楚这事,没有被动摇军心,但亲卫营已经无心恋战,当即拥着天授大王向草原西北逃去。

竟是兵败如山倒。

《大陆通史—史正—鄂王本纪》

“是年,王入羯胡,羯胡不尊王令,遂与天授王庭一战。仅携神兽狼领大人,单骑穿敌阵而入,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呼:”天意之下,无人可阻,挡我者死!“过长枪阵、掳图力王子、破亲卫铁营墙、射天授大王、神兽狼领大人临阵召唤羯胡全境之狼冲阵……以一人之力破十万人而出,十万王军溃散,天授大王仓皇逃奔,王族传承之灭由此衅端……王之威名始传天下,是为野牛岭之役。”

其实这场大战的开端,只不过是因为一个人的惊艳而已,简称“一个女人惹的祸”。

其实所谓单人独闯大阵一人力敌千军的英雄事迹,不过是一个女人想要找到她的男人而已,简称“还是男人惹的祸”。

羯胡王军冲入一片连绵的山脉,熟悉地形的羯胡王军打算依此逃生,冀北联军本来就没打算咬死羯胡,今夜这一场乱战其实是一场混战,他们只想保护君珂找到纳兰述,穷寇自然不追。

狼们也不追,小弟们没有得到大哥的命令。

败兵如潮水般从身边过,君珂什么人也没看,直奔后方。

后方果然又是一列军队,却远不如王军建制整齐,像是一群杂牌军,也是骑兵居多,穿得五颜六色,中间还夹杂着一些赤膊的汉子,看起来不太像塌鼻子褐色眼珠的草原人,倒像个子比较高的西鄂人,只是神情分外凶悍,大冬天的光着膀子,带着人举着弯刀驰骋来去,兴奋呼喝不绝。

就是这群杂牌军,先前追得天授大王的王军狼狈逃窜,以至于迎面又撞上冀北联军,被前后夹击?

君珂心中疑问一闪而过,人已经急急冲向对方,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此刻她当然不会再闯阵,老远就打手势示意自己没敌意,要找人,不过那些士兵不等她说话,就哈哈大笑着让了出去。

“咱们看见你刚才杀进杀出啦,痛快!”

“够悍!佩服!”

“看你这样子就是找人,去吧去吧!”

“戴着这个。”有人扔给她一个黄色牛皮袖套,“没人为难你。”

君珂一笑戴上,抱拳表示感谢,身子已经急急掠了出去,众人含笑目送,羡慕赞叹,齐齐摇头。

君珂此时哪里顾得到别人,急急冲入人群,队伍正在整束,这似乎也是一支联军,由不同首领率领,远远地,就看见最后方一匹腾云豹旁边,一人正背对这边和人说话,似乎在商量着什么。

那熟悉的背影一入眼帘,君珂浑身一震,停住脚步。

眼泪瞬时涌上眼眶。

除夕之后五十三天,五十三个日日夜夜,五十三个焚心蚀骨绝望疼痛的日子,她在那样的折磨里形销骨立,从自责后悔到努力找寻到彻底绝望到陷入永生黑暗,五十三天如漫长一生。

她以为自己的一生就这样了。

她以为从此以后便是背着他留下的重担,负着无限的悔恨和思念,转战天涯,直到一切完成,尘埃落定,才可以寂然撒手。

她以为从此以后她不再是自己,泥塑木雕行尸走肉,宁可活在记忆里,活在烽烟里,活在他离去前留下的一字一句里,永不得出。

未曾想老天垂怜,于今日草原之上,黎明之前,浅灰色的穹窿之下和淡绿色碧草之上,再见那人安然端坐,含笑指点江山。

他换了一身羯胡男儿的袍子,颜色清淡,淡色衣襟垂落在地,被风悠悠吹起,羯胡牛筋编织的腰带,束出劲健有力的腰,衣袖里垂下的手指,修长干净。

一缕晨风吹过,他正好侧过脸,发丝落在微有些清瘦的俊美轮廓……

君珂忽然发疯般冲过去。

闪电惊雷,狂奔而去,像一抹流光,瞬间撞到了纳兰述的背后,二话不说双臂一张,已经狠狠抱住了他!

纳兰述脊背一僵,随即勃然大怒。

“又是哪个羯胡女人跑来占我便宜!”他长眉一皱,心火蓬勃烧起,头也不回,一反手就要将身后的女人给推出去,“放开!不然不要怪我给你没脸……”

他的声音忽然顿住。

身后,君珂一使力,砰一声将他推倒在地,整个人往他身上一扑,双手捧住他的脸,双肘夹住他的颈,头一低。

将自己的嘴唇,狠狠地压在了他的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