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雪鸢见到他,没好气的横了他一眼:“怎么去了那么久,黄花菜都凉了。”
张丰年嘿嘿的傻笑了几声,神色一紧,忙问:“娘娘您怎么了?这徐太医怎么来了?”
一旁的珍儿接过话,道:“娘娘前几天不是中过毒吗?皇上吩咐徐太医来给娘娘好好看看。”
张丰年了然的猛点头,若雪鸢突然狐疑的问道:“去这么久难道你被人打劫了?”
珍儿在一旁偷着乐,张丰年不好意思的干笑道:“娘娘说哪儿的话,皇宫里又没有强盗,就算有强盗他也不敢对奴才下手啊,如今在这宫里,谁不知道奴才是您的人哪!”
“去去去,跟你说正经事儿呢!从中午你就出门了,叫你办个事儿你办了一下午,不是被人打劫了难道是去逛青楼了不成?”
提起这个,张丰年就想到太医院的那群太医们的话,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这,这,娘娘啊,奴才是想去青楼啊,可也得有福气啊。”
看着张丰年苦哈哈的脸,若雪鸢顿时想到一句山寨诗,立刻就摇头晃脑的念了出来:“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张大总管上青楼。”
她啧啧出声:“张丰年,可惜了你这小白脸,要是个正常人,得害了多少良家纯情小妇女啊!”
张丰年一张还算清秀的脸上风云变幻,若雪鸢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徐太医收回附在她手腕上的丝巾,听到这句诗,苍老的脸上也不禁绽放出了一缕笑意。
众人笑了会儿,徐太医不急不缓的道:“娘娘,臣有些话,想跟你单独说说,不知可否?”
张丰年立即会意,看了眼若雪鸢:“奴才想起来珍儿还有点事儿没做,奴才反正也闲着,就去监督她!”
他猛得对珍儿使眼色,一边拉着她往外走。
珍儿眨了眨大眼睛,后知后觉的道:“啊……是,奴婢想起来今儿院子里的花还没烧水呢,娘娘,我们先下去了啊。”
徐太医望着两人急急跑开的身影,久久未回神,若不是若雪鸢在旁边清咳了几声,他或许就那样一直发怔下去了。
他笑笑:“年轻的生命,总是令人羡慕。”
“嗯。”若雪鸢应了声,也没多说其它。
徐太医却仿佛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一边将东西收拾进药箱里,一边说道:“老天爷很公平,给了所有活着的人一段这么美好的日子。不管是宫女也好,太监也罢,都有属于他们自己的快乐与满足。”
若雪鸢静静的听着,不知道他究竟想要跟她说什么。
徐太医似乎也不着急,收拾好了东西又坐了下来,说起话来也没怎么顾忌,仿佛现在坐着的,在他眼里,不是什么贵妃与太医,而只是一个长辈与小辈。
“从前你父亲总跟我说,他这一辈子只有两个心愿,一个是唯一的女儿能够找到幸福,另一则是愿天下太平。他这些年南征北战,虽然都不是什么旷世大战役,可他毕竟也是人,不是神,总免不了受些伤……”
“徐伯伯,你到底想要对我说什么?”
若雪鸢叹了口气,终于忍不住打断了他的话。
他说的这些,她都知道,若天远一向什么都不瞒自己的女儿,这些有关他自己的事情,他也决不会让别人替他告诉她。
徐太医听到她这样称呼自己,并无半分慌张惶恐,反而笑眯了眼:“丫头总算是不摆皇贵妃的架子了。哎,宫里也没人知道我跟你们家的关系,今天借这个时间跟你说的话,其实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之所以说起你父亲,也是今天进宫前见到了他,几天不见,他似乎老了许多。呵呵,这岁月啊,当真是丝毫不饶人。”
若雪鸢急忙问道:“你见过他?他不是去河北了吗?”
徐太医一愣,随即笑了笑:“去是去了,不过因为未曾请示皇上,所以又被皇上派人追回来了。你爹啊,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这样一说,若雪鸢顿时揪起了眉,眼中有愤怒的火花在跳跃。百里天行不是说若天远被皇派到河北去的吗,怎么百里长风却不知道?
看来百里天行是在骗她了。
想到此,她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了起来。
“徐伯伯,我爹他还好吗?”
“哦,你爹倒没什么事,不过他这样做平白让别人拿住了把柄,有些与你侈的过节的人就抓住了这点在早朝上参了你爹一本……”徐太医笑得有些讥讽:“甚至有人说什么……你爹居功自傲,藐视皇权,藐视皇上理应处死什么的,不过凭你爹的人脉,这些小言碎语还中伤不了他,皇上也未必会信。”
若雪鸢从来不去关心这些朝政上的事情,从她来到这个世界开始,人人都说若天远多么多么了不起惹不起,她本以为朝中没有人敢跟他叫板儿,没想到竟也还有人弹劾他。
想到这儿,她不免有几分好奇,敢跟堂堂护国大将军死掐人的会是谁呢?
“徐伯伯,我爹在朝中也有敌对的人吗?”
徐太医听罢哈哈一笑,只当她是不谙世故的小丫头:“当然有啊,有正就有邪,有黑就有白,人活一世,也不可能没有敌人,况且你爹身在宦海,哪能没有政敌啊!”
“哦?谁啊?”
徐太医轻笑道:“李尚书啊,除了他,还能有谁,跟你爹从小斗到大,斗到现在还不歇。不过每次跟你爹斗,都是被踩在脚底,从未翻过身……”
若雪鸢眉梢一挑:“李尚书?淑贵妃的老爹?”
“是啊,就是李怀仁。”徐太医没有注意到她眼底一闪即逝的异芒,正襟危坐,老脸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丫头,说起你爹,我可是要警告你了。你爹若是知道你为了陷害良妃自己吃下毒药的话……”
“那就不要让他知道。”若雪鸢干脆利落的道,然后摆出一张可怜兮兮的模样哀哀的望着徐太医,语气里不免有些撒娇意味:“徐伯伯,你也不想我爹为这些事情烦心对吗?千万不要告诉他,免得他发火。”
见他要摇头拒绝,她忙道:“我以后不再干这种事情就是了,拜托你了,别告诉他好不好?”
徐太医无奈的摇摇头:“哎,你这丫头,我看着长大的,从前也没这么多心眼儿。没想到进了宫,倒学会了玩心机。罢了罢了,我不告诉你爹就是。”
若雪鸢愉悦的笑了。
徐太医不由得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语重心长的道:“丫头,后宫虽然是个复杂之地,但只要你保持着自己心里的那份纯真,你便永远不会被污染。这世间,有些事情斗来斗去不一定会得到好的结果。希望你明白,善良的人,终会得到好报的。害人的事,以后就不要做了。啊?”
若雪鸢委屈满面:“我一开始就没想害死良妃,是她先对纤雅下手的。要不是我及时赶到,纤雅说不定就受害了。我只是想教训教训她,最多把她打入冷宫而已……”
“那你知不知道,你虽然只吃下一点西香丸,却也是有可能送命的!”
徐太医蓦然打断她的话,口气也不觉多了几分严厉:“西香丸是何种毒药?那是就算沾上一点就会即刻暴毙的毒药。就为了一个毫不重要的人,这样对待自己值得吗?”
若雪鸢哑口无言。
她根本没想到西香丸的毒性会那么烈,她喝下的,还是她稀释过的,也只是瞬间,毒性便在她体内发作。
照这样看来,若是她喝的,是偷偷放到良妃身上的货真价实的西香丸,说不定真的就一命呜呼了。
想到此,她还是免不了背脊发凉。
徐太医见她不吭声,放软了语气叹息道:“若不是你体内百花绽的毒性改变了你的体质,让你变得百毒不侵,说不定就算我替你解了西香丸的毒,你现在也是昏迷不醒。”
“你是说我……百毒不侵?”若雪鸢惊讶的道:“那就是说我以后都不怕有人会给我下毒了?”
徐太医狐疑的望着她:“这宫里有谁想下毒害你吗?”
若雪鸢自知失口,连忙否认:“没有没有,我只是这样说说而已。”她双眼发亮,笑意盈盈:“我真的百毒不侵?”
“是真的,难道我还骗你不成?”徐太医失笑,随即又敛起笑容:“往后的一些日子,我可能不会呆在太医院了。我有个徒弟叫宁扬,医术不在我之下,只是不想呆在宫里,所以一直不显山露水,人倒也老实,今后你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去找他,能帮的我会吩咐他尽量帮着你。”
若雪鸢微讶:“你要辞官?”
“那当然不是。”徐太医缓缓道:“皇上未失忆前吩咐我形制百花绽的解药,至今还无半点成果,太医院杂事众多,让我无法心无旁骛的研制解药,仔细考虑了一下,我还是出去走动走动,寻访一些隐世高人,兴许解药之事会有起色。”
听到他这样说,若雪鸢才想起自己体内的毒,看他一脸严肃,她沉吟了片刻,终于还是问出了口:“徐伯伯,请您老实告诉我,要是没有解药,我还能活多久?”
徐太医深深地望了她一眼,浑浊的眼睛里有些无奈与不忍,不过最终他仿佛叹息般说道:“若无解药,你活不过今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