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家里已逝的长辈请过安了,江氏就招呼着大家往后面的主堂去了。
那里都备好了茶点,等人过去闲时聊天用的。这下午要进宫赴宴,中午便也是要吃的。只是先用些茶点,陪着祖母外祖母聊会儿天。
江氏年纪大了,也不喜出门,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寺里。而盛氏因着身份不够,也是不能进宫的。
如钦天监的说法,今天除夕确实是个大好的晴天,就算是微弱的阳光落到身上,那都是带了温度的。
萧九辞一身女子衣裙落座在长辈的中间,瞬间成为了宠儿。而萧覃衍话少,也就只能和沈常枫说上两句。
江氏拉着萧九辞的手,目光浑浊:“囡囡,祖母听说北疆的草原上有很多的牛和马,是真的吗?”
萧九辞握着她的手,一字一句讲的极为认真:“是啊,祖母你都不知道呢,那里的马儿有些比我们大舜的马儿大多了,还有些小马驹和骡子一样大,可是却能日行千里,是个不可多得的宝贝。”
说着,萧九辞还像个孩子一样比划起来,“而且那里的草原一眼望不到边际,你只要站在那块土地上,心就像是打开了一样,遥远宽阔。那里的天也比舜京的天蓝多了,草原的一边是雪域,雪域无论四季都是大雪纷飞,铺天盖地的就是满世界的白,看不到出路,也触不到外面的天光,就像是个幻境,不管下都是雪都是不会化的。”
“还有这样的地方啊。”盛氏听着都觉着惊奇。
沈琉却沉思起来:“阿衍这孩子是怎么在这样的一个地方活下来的?”
这话问的萧九辞也语顿了,连着四个长辈都向萧覃衍看去。
萧覃衍却从容的回答道:“从我记事起,就跟着狼群一起长大。是狼王抚育我长大,小时候有些还在吃奶的小狼见到我还会欺负我,那时的我还不懂那是为何,后来才知道原是我与它们长得不一样。”
“小时候,狼王总是会从别的狼嘴里多抢下一块肉,来给我吃。那时候习惯了吃生肉,也习惯了与狼为伍。听不懂外界的语言,只知道吃饱喝足守领地,没有阳光照进来,一直活的很昏暗。以为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一片白。”
萧覃衍是感念老狼王的,越说眸光越冷:“逐渐步入年迈的狼王的子嗣很多,多到数不清。直到去年,他的膝下又有母狼给它生了崽。我追逐着猎物,供养着它的晚年和它尚未长成的狼崽子。”
“北塬的军队趁我不在,端了我生长的狼群。除了躲在深处的三只狼崽子还幸存着,就连狼王的死在了他们的长矛下。冰冷的长矛刺进无数狼儿们的身体,我甚至只能找到满地融于雪的血,它们的尸体都找不到去了哪?或许狼在这世上是凶狠的存在,但对于我而言,它们包容了我,养育了我,而我却不能为他们报仇实在无用。”
萧覃衍沮丧的低下了头,大家听着的人都觉得无比心惊。
还没消化,就又听他继续讲起他的故事:“在狼群偷摸打滚着长大,早已像狼一样生活。我有灵敏的嗅觉,异于常人的体力。我疯了似的嗅着气味追了出去,可还是晚了一步。我亲眼看见他们的士兵剥了满地的狼皮,将狼王的头颅砍下插在长矛上向天地示威!”
萧覃衍眼底泛着幽冷的光,嘴上却平淡的讲述着似乎无关自己的事:“那天外面下着大雪,我第一次看见不一样的世界。我听不懂他们说话,但我看见他们在笑。他们嗜血的笑让我觉着人性才是这个世上最恶的鬼。”
“我冲进了北塬的临时驻军地,单枪匹马的拿着他们的大刀,砍死了他们的主将,疯了一样砍着他们的士兵。不知杀了几十,可笑的是,他们自诩最英勇的勇士,只能杀戮只有獠牙的狼群,却奈何不了我。最后,我受了伤,被迫又被赶回了狼群,我甚至抢不回它们的尸首......”
听他越讲越冷的语气,萧九辞悄悄的打量了一下长辈们的表情,见大家神色都露着心疼,心里也稍稍的放下一些。可怕他再说下去会影响他的心情。
便下意识的打断:“行了,瞧你说的。别吓着你祖母和外祖母。”并立马将糕点递到他嘴边。
“哦。”萧覃衍有些委屈的应了一声,就张嘴吃下了那块递到嘴边的糕点。
江氏帮着打圆场:“是啊,那些都是过去的事儿了。都知道府里的小狼是你的小兄弟,你外祖父今年都让人给它也做了新衣裳呢。”
萧九辞有些惊奇,忙探头过去问沈常枫:“外祖父,是真的吗?您真给岚缨做衣裳了?”
沈常枫表情傲娇,摸着胡须洋洋得意的说道:“是啊,一身红衣夹袄呢,穿上来老气派了。我还特意给它打了兽甲,金光闪闪的穿上老威风了。”
“它脖子上那块大金牌正面刻着它的名字,背面刻着南川二字,那玩意儿可是纯金的。为了它那狼脖子,足足花了我二十两金。戴在脖子上,别提那家伙多威风了。”
“嘿!外祖父,你让人给它做了新衣裳,你怎没和我说呢?”萧九辞要上去搂小老头的脖子。
刚伸出手就被沈琉打掉了,“都这么大的姑娘家了,还粘着你外祖父?”
母亲一个眼神,萧九辞就不敢放肆了,撇撇嘴又被萧覃衍拉着坐好了:“侯爷,坐得有坐相。”
“你们看看,这丫头还得让阿衍治她啊。”盛氏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点点这两人。
瞬间,堂内笑声不断,都是打趣萧九辞和萧覃衍的。
萧九辞羞愤的瞪了萧覃衍一眼,只怪他多嘴。可她哪能不知道这厮就是故意的。
萧覃衍也赔罪似的给萧九辞倒了一杯茶顺气:“侯爷大人有大量,可莫生气。”
“哈哈哈!”
此举又惹的大家哄堂大笑,这下就是脸萧覃衍都低着头脸红起来了。
“好了好了,别笑他们两个了,不然该把孩子闹得下回不敢来了。”盛氏说完笑着抿一口茶,她是个很有分寸的妇人,不然也不能打下这偌大的家业了。
接着,萧九辞就不说话了,开始听长辈们聊天。
无非就是唠这家长那家短罢了,聊着聊着就忘了时辰。
江氏大手一拍,忙叫人匆匆摆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