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冯英和杨音思量对策的时候,鱼禾又絮絮叨叨的吩咐道:“冯英啊,回头你叫张休和相魁入宫一趟,然后再差人去一趟冀州,告诉贾复,完成了我交代给他的命令以后,就留在冀州。”
冯英刚要搭话,鱼禾却迈着步子离开了。
冯英见此,侧头看向杨音,苦笑着道:“这是完全不给我们拒绝的机会啊。”
杨音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冯英苦着脸道:“你说说,我们该怎么办?”
杨音叹了一口气,道:“主公自己都不愿意出面,我们凑上去八成要遭殃。”
冯英瞥着杨音道:“可是主公已经将此事交给我们了,而且不给我们拒绝的机会。我们就是要遭殃,也得去办。”
杨音沉吟了一下,道:“我们自己出面不妥,那就请人出面。”
冯英愣了一下,赶忙道:“你是说找老夫人出面?”
江水以南,乃至整个天下,不怕鱼丰刁难的,也只有鱼娘。
所以杨音提到了请人,冯英立马就想到了鱼娘。
杨音点着头道:“老夫人心善,也很在乎主公的江山社稷。你去找老夫人哭诉,老夫人铁定会答应帮忙。”
冯英瞬间瞪起眼,“你要我去找老夫人哭诉?”
冯英怎么说也是一个相国,在江水以南的官场上,鱼禾以下,他最大。
他怎么能找人去哭诉呢?
传出去了像什么样子?
杨音哭笑不得的道:“我倒是想去,可您看看我的年纪,您觉得我去找老夫人哭诉,老夫人会心软吗?”
冯英愣了愣,看了看杨音那油光浓密的黑色胡须,再看了看自己干枯如柴的白色胡须。
沉吟了一下,点着头道:“也是……你一个少年人,去找老夫人哭诉,老夫人八成会觉得不适。若是老夫去找老夫人哭诉,老夫人看在老夫的年岁上,倒也能体谅一二。”
杨音见冯英被自己说动了,赶忙趁热打铁道:“对对对,您乃是我周室的相国,国之肱骨,您为国事去找老夫人哭诉,传扬出去那也是一段佳话。
别人提到了此事,一定会称赞您是一个为国为民的好相国。”
冯英瞥了杨音一眼,没好气的道:“少给老夫灌迷魂药,老夫又不傻。”
杨音干笑着没有搭话。
冯英哼哼了两声,又道:“不过此事除了请老夫人出面,确实没有其他的办法了。你不适合去求老夫人,那就只能由老夫厚着脸皮去找老夫人了。”
说到此处,冯英瞪着眼看向杨音,道:“老夫去求人,你也别闲着。回头鱼公去冀州,势必要带上一群人马,一些粮草、兵甲。
人马还好说,粮草和兵甲如何运送到冀州,就交给你去准备。”
杨音一脸为难,“我还要处理扬州的政务……”
冯英大声喝道:“老夫还要处理整个周王封国的政务呢?老夫说什么了?主公是让我们请鱼公出山,不是让老夫一个人请鱼公出山!”
杨音听到这话,苦笑着向冯英一礼,“相国言之有理,下官谨遵相国之命。”
“哼!”
冯英仰着头哼了一声。
杨音陪着笑脸道:“事不宜迟,我们就尽快操持起来?”
冯英瞪了杨音一眼,起身哼哼着离开了议政大殿。
杨音赶忙起身追了上去。
鱼禾在他们的身影快要消失在殿外以后,踱步从屏风后走了出来,脸上充满了笑意。
“这就叫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
鱼禾之所以不愿意亲自请鱼丰出马,就是为了避免被鱼丰冷嘲热讽,被鱼丰奚落。
他去请鱼娘出面劝说,也不合适。
毕竟鱼丰再怎么说,也是他们那个小家的家主。
他有事不去找鱼丰,反倒去找鱼娘出面,鱼丰心里会怎么想?
所以,这件事情只能交给冯英和杨音去做。
冯英和杨音是他的臣子,依照他的命令行事,合情合理。
冯英和杨音办不了的事情,找鱼娘帮忙,也合情合理。
鱼丰即便是知道此事是鱼禾需要他出面,也不好在冯英和杨音面前端架子,给他们难堪,更不会胡思乱想。
鱼禾在议政大殿内待了一会儿,去了书房。
阴丽华早早的就等候在了书房内,在她手里还端着饭菜。
鱼禾习以为常的走过去,揽住阴丽华的腰肢,“又给我送饭?”
阴丽华依偎在鱼禾怀里,淡然笑道:“你不去后宫用饭,我自然得给你送过来。不然饿晕了,遭罪的可是我。”
鱼禾啄了阴丽华一下,揽着阴丽华到一旁坐下,开始吃饭。
古人虽然讲究食不言寝不语。
但鱼禾可没有那么多讲究,也不需要讲究。
古人之所以讲究食不言,是因为吃饭的时候说话,饭菜会凉,此外一些人说的起劲了,唾沫星子会乱飞。
好家伙,你唾沫星子喷了一桌子,桌上的菜别人还怎么吃?
但是鱼禾不在乎唾沫星子乱飞,因为他在书房里吃饭的时候,一直是一个人。
阴丽华偶尔会陪着鱼禾吃两口,但大多数时间,都是再给鱼禾夹菜、斟酒。
鱼禾一边吃着饭,一边将今日在议政大殿内发生的一切告诉了阴丽华。
阴丽华听完以后,笑着道:“如此说来,冯相国一会儿就会去找娘,娘被冯相国耽误了,就没办法四处来找我。
我就可以陪你多待一会儿了?”
鱼禾先是习惯性的点了一下头,然后手里的筷子一顿,愣住了。
阴丽华疑惑的道:“有问题?”
鱼禾把筷子一丢,伸了个懒腰道:“那还吃什么饭啊!”
阴丽华不解的看向鱼禾。
鱼禾伸过懒腰以后,意味深长的对阴丽华一笑。
阴丽华似乎明白了什么,脸颊微微一红,“这……这大白天了……”
鱼禾一点点凑近阴丽华,低声笑道:“大白天的怎么了,大白天的才有情趣……”
说话间,鱼禾已经凑到了阴丽华身边,一把将阴丽华揽到了怀里。
……
却说鱼娘吩咐阴丽华去给鱼禾送饭,结果一去就是半个时辰,鱼娘觉得时间有点长了,就叫上了自己的爪牙,准备去书房里抓人。
结果刚出了后宫的大门,就看到一个人影一闪出现在了她面前。
鱼娘吓了一跳,刚要惊呼,就听那人影大声的嚎叫了起来,“老夫人救命啊!”
鱼娘听着声音挺熟的。
心头一松,仔细一瞧,却是冯英。
鱼娘仔细一瞧,就看到冯英披头散发、两眼含泪,一副惨兮兮的样子。
鱼娘又吓了一跳,赶忙上前扶住了准备给她施礼的冯英,叫道:“冯相国,你这是怎么了?可是禾儿欺负你了?”
冯英在鱼娘搀扶下直起身,一边抹着泪,一边哽咽着道:“主公对臣厚待有加,又怎么可能欺负臣。是臣理政出了岔子,闹出了大乱子,所以想请老夫人救命。”
鱼娘愣了一下,心中生出了几分警惕,道:“冯相国,你也知道,我就是个乡下的小妇人,不懂什么大道理,也不懂国事。若是禾儿欺负了你,我倒是能帮你讨几分公道,可国事上的事情,我实在是不好插手。”
鱼娘有自知之明,她自认没有官场上的人心眼多,所以尽量不插手鱼禾的公事,更不会给鱼禾找麻烦。
冯英真要是闯出了大祸,她更不应该插手。
冯英抹了一把泪,忙道:“此事说是国事,可也是私事。此事唯有老夫人能帮上臣,所以臣才厚颜无耻的来此处求老夫人。”
“国事?私事?”
鱼娘有些迷糊。
国事就是国事,私事就是私事,岂能混为一谈?
冯英忙道:“此前主公派遣右都侯贾复北上巡视,贾复巡视了冀州以后,见冀州百姓流离失所,无所依、无所食。
更有长者,为了让贾复收留他们的子孙后辈,当场撞死。”
鱼娘听到这话,有些动容。
冯英继续道:“我汉人尊老,贾复又是个血气方刚的少年,见到这种场景,根本没办法自持。
他收留了那些长者的子孙后辈。
可冀州这种长者太多了。
多到贾复每到一地,都有长者拖家带口前来投奔。
贾复曾经向臣上书,提及过此事。
臣深知我汉人尊老重孝,也理解贾复的做法,所以就默许了贾复收留了他们。
可冀州的穷苦百姓实在是太多了。
贾复每到一地,都有长者拖家带口来投。
不到一个半月,贾复麾下的从众已经超过了十三万之数。
往后恐怕会更多。
臣想让贾复驱散他们。
可臣一想到他们离开了贾复以后,又要过上朝不保夕的日子,臣就狠不下心。”
鱼娘也是经历过苦难的人,她甚至那种朝不保夕的日子到底有多苦,她下意识的道:“确实不该驱散他们……”
冯英忙道:“臣就是这么想的,所以臣将自己的想法告知给了主公。可主公却说,他在冀州并无根基,即便是留下他们,也保不住他们。
臣建议主公,派人去冀州,在冀州占地为王,既能保护冀州穷苦的百姓,也能为我们在江北打下一片根基。
可主公说,冀州距离江南太远了,中间还隔着兖州、徐州、青州。
派人过去,有自立的危险,所以不可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