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搬家,马老爷子给戚尧和潘雅欣放了一整天的假,临她们出门的时候还特意嘱咐,今儿个时间是给你们简单休息一下的,那些重活累活,身为姑娘家家的,可千万别傻兮兮抢着去干。
那副笑眯眯的模样,要多温柔就有多温柔。
戚尧不由地嗤笑:关于老一辈人疼爱后辈这种事,往往也只有在这些细节的时候才能看得清清楚楚,什么叫做护孩子吧?
之前下过几天的秋雨,温度原本低下了不少,戚尧和潘雅欣一出门才发现,今天的天气却是格外的好。
就好像是提早知道了大家要在今天搬迁,特意给了个天朗气清的日子,像极了开头就极其顺遂的好兆头。
刚一出小区,戚尧抬眼就看到背靠在吉普车身上的陆晓天,他的脚下散着几个已经踩灭的烟头,似乎已经等了好一会儿。
潘雅欣对陆晓天的印象一般,记忆尚且停留在他帮着石明亮对江宁跟东子使坏的时候,实在不想上前搭话,抽出挎着戚尧的手停在了一边。
戚尧扭头看她一眼,第一时间明白了她的别扭,心想着很多事情都还是需要时间来磨平,也不想难为她,兀自走上前,叫了陆晓天一声。
“等很久了?”
陆晓天刚刚正想着什么,冷不丁被叫一声才回过神来,忙扔掉手里的半截烟踩灭,正要搭话的时候微愣一下,想了想,说了句“等等”,从兜里掏出一格卫生纸,俯下身去一一捡起了地上的烟头,用纸包着,小跑到远处的垃圾桶旁扔掉。
这才又跑回来,冲着戚尧不好意思地笑笑,张了张嘴又合上。
半晌才小声道:“抽烟的时候没想起来。你不知道,我师父年轻那会儿为了养活我们几个,没相声说的时候就去给人扫大街,这要是让他知道我给环卫阿姨叔叔们找活儿干,非打死我不成......”
戚尧脸上的表情凝固住,她回头看一眼一直不说话的潘雅欣,潘雅欣也是同样,满脸挂着复杂的神情。
这一段对于她们而言更像是历史的故事,袁老爷子从未对她们讲过,她们只知相声行没落后的老爷子生活清苦,却不知他曾苦成什么样子。
转念再想想,清贫如此的老爷子不仅要顾着自己的生活,还要想尽办法养活从小跟在身边的儿徒......
戚尧的气息一瞬间像是被堵在了嗓子眼里,一口气悬空着,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左胸口处有滞痛感传来,戚尧的眼前快速浮上雾气,又被她强行压了回去。
一会儿就要见到班主和其他的小演员们,戚尧无论如何不想让他们为自己的情绪担忧。
为了转移开自己的注意,戚尧强迫着自己移开视线,落在陆晓天身后那辆吉普车上。
纯黑的底色,原本庄重大气,却偏偏贴上了十几处格外炫酷的贴纸,张扬得要命。
正想问问这车是不是陆晓天的,就见一个一身皮衣的年轻男人从驾驶位上下来,小麦色的皮肤,显得他的笑容更加的白亮炫目。
那人歪了歪头,抬起手打了个一看就很街头的招呼:“戚尧吧?我江宁的哥们儿!”又指了指戚尧身上江宁送的那件外套,“你背后那图,就我裱上去的,臭小子要求贼多,好家伙,没累死我!”
又见他略微偏了偏头,看向满眼好奇正看着他的潘雅欣,一瞬间,戚尧无比清晰地看清了男人眼里的惊艳。
他兀自咳了咳,转眼又像是不好意思的轻笑起来:“你是潘雅欣吧......我吴魏,哥们儿都叫我‘无所谓’!你......你好啊!”
潘雅欣扁着嘴略微点了下头,又移开视线看向别处。
现场气氛变得莫名奇妙起来,这一点连一旁的陆晓天都看得出来,他用力清了清嗓子,主动破坏起气氛,扬声说了句:“上车再说吧!其他人都已经往剧场去了!”
一路上,气氛同样没有好到哪去,仔细算起来,似乎还有些莫名的诡异。
原本指望着陆晓天带头多说几句,可他就那么略显呆滞地看着车窗外的世界,大有“你不问我绝不开口”的架势。
戚尧的视线在驾驶位上的吴魏和身旁的潘雅欣身上来来回回流转,心说难不成这简单一面,憨憨傻傻的东子就要突然多出个情敌出来了?
到了最后,还是只见一面就觉外场的吴魏最先开了口。
“戚尧,你外套上那画,还满意吗?”
戚尧怔了一下,好笑地点点头:“挺好的啊!”
“讲真,我真的从没见过江宁那小子这么上心过!”吴魏目视前方,超过一辆车,继续,“要不是因为你出现了,我多半就快以为臭小子对姑娘没什么兴趣了!这么多年了,嗨~有生之年能看到江宁开窍,我也算是见识铁树开花了!”
笑了笑,似乎又觉得不妥,赶忙解释:“你别多想啊!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替他开心!我们也算是从小光屁股长到大的好兄弟了,好不容易看见他这散养的家伙就快变成圈养了,我简直比他自己还兴奋!”
“你都不知道,那天晚上我才睡下不久就被他给吵醒了,死活非让我给他做衣服装裱,你该知道吧?我一直都是做平面工作的,哪干过这个?结果真没成想,我们俩忙活一晚上,效果还真挺不错!
我说就这成品技术,怎么不算个印象派啊?不行就研究研究批量生产吧?嘿~结果这小子说了句啥?他说那哪儿成?这么好的媳妇儿,他还想一个人私藏呢!哪能让更多人看到你的风采?这当时给我酸的哟,牙都要倒了!哈哈.......”
戚尧越听越觉得脸上发烫,无论如何也不敢去想象,那一晚缠上了吴魏的江宁,到底得有多么的烦人。
听说每个男人这一生总归要有那么一次,不管到了多大岁数,都还能在一个特定的女人面前化身顽童,做出一些让旁人啼笑皆非的事情。
戚尧想,江宁那一次,怕是早已经给了她了,且时间越久,后味越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