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渐渐的暗了下来,她依旧坐在行云阁里,逐渐昏暗的光线隐匿了她所有的神色。
夏桃进屋要给她点灯,她摆了摆手让她继续守在门外,也没让她点灯。
夏桃守在屋外,总是满腹疑问亦是不敢开口多问半句,她不知道公主在等什么?
但是很快,她便知道了,那风姿卓越的丞相大人迎面而来,他的脸色带着些许往日没有的愠怒。
夏桃有幸见到了历来荣辱不惊,给人的感觉犹如沐浴春风的叶丞相面无表情的模样,她甚至都没有来得及给他行礼,便见他推门而入,径直的走到了窗前的公主面前。
“你来了。”昏暗的光线里没人看清她脸上的神情,唯有一双杏眼透着隐晦的光。她轻轻地开口说道:“夏桃,出去。”
夏桃原先被叶子辰来势汹汹的模样吓了一跳,担心他对公主不利,可公主让她出去她又不得不听,她犹豫了一下,便默默地关上门退了出去。
范小面从桌上抬起头,看着他愠怒的眼神。她轻笑。“原来能让你失控的,只需要一个洛浅就够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叶子辰的声音透着冷意,他上前伸手掐住她的脖子,微微的收紧,与第一次掐她脖子的感觉不同,范小面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他的杀意。
“你不是答应了不会告诉任何人?又为什么要告诉洛浅?”
他欺身靠近她,好像想仔细听听她开口解释她到底想干嘛,为什么要告诉洛浅他悉心谋划多年的目的?
叶子辰感到愤怒,他分不清是因为她违背了与他的约定,还是因为洛浅跟他说从此再也不想同他有任何牵扯。
“叶子辰。”被掐住脖子的她没有半点惊慌,她勾起嘴角,竟是带着怜悯的说道:“这世上,只有我一人,在了解真实的你之后,还愿意靠近你。”
她明明是对他露出了一个得逞至极的笑容,眼角却突然滑落了一滴眼泪,滚烫的眼泪顺着脸颊落在他手背上的时候,他好像突然被灼伤一样松开了手。
她失力的瘫坐在地上,抬头看着他愠怒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迷惘和复杂。
两个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就这样静静的对视了许久。
昏暗的房间里静谧的可怕,范小面在等他给她一个怜惜的拥抱,叶子辰在等她一个解释,一个不需要合理他便可以就此揭过此事的解释。
可惜,他们两都没有等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范小面轻笑着从地上站起来,她越过依旧站在原地的他,推开门,轻声和一旁的夏桃说:“快下雨了,夏桃我们回宫吧!”
**
范小面又犯病了。
她再次陷入了痛苦的梦魇之中,只是这次她不再嘶吼着叶子辰的名字。
她在梦里平静的看着被风吹散的叶子辰,记忆中的他眼底依旧深情如斯,手心是温暖的,拥抱是温暖的,嘴唇亦是温暖的。
她心如刀割,她放弃抵抗,任由眼泪模糊她的视线,任由钻心的疼痛侵占她的感官。
夏桃被她的模样吓坏了,公主回宫之后便把自己关进了寝宫,若不是她担心她半夜起身口渴没水喝,她都发现不了永庆公主正痛苦煎熬的躺在床上,全身冒着冷汗,脸色惨白的可怕。
她一声尖叫唤醒了泛偲馆的所有人,众人手忙脚乱,最后还是夏桃回过神来,急忙派人去通知甄璜和请太医。
甄璜原先在柔嫔的宫里歇着,半夜被林公公打扰还有些不悦,可一听闻永庆公主生病了,他这才想起他还有个宝贝闺女,急忙披上外衣匆忙起身前往泛偲馆。
到了泛偲馆见到毫无血色的躺在床上的小永庆,他顿时便心疼的肝胆俱裂,这是他宠爱了十几年的公主,他的掌上明珠,前几天还瞧着活蹦乱跳的,怎么突然便变得如此虚弱憔悴。
他顿时为自己近日对她的冷落愧疚不已,当下便守在了她床前不愿离去。
太医来了,看到甄璜在这里有些紧张,把完脉之后,更紧张,因为他们看不出这永庆公主身体有哪里不妥。
甄璜气的把整个太医院的人都给叫了过来,一群人轮番给永庆公主把脉,硬是没有一人能找出病症。
束手无策的太医们和惊慌失措的众人陪着忧心忡忡的甄璜守了一夜,陷入梦魇的范小面独自承受着抽筋剔骨的痛苦,偶尔痛的痉挛不止。
甄璜心急如焚,搂着她冷汗直流的身体心疼的一夜之间都苍老了许多,可她却没有半点转醒的迹象。
甄璜守着他寸步不离,甚至连早朝都直接缺席了。
上朝的官员刚到金銮殿,便被告知今日永庆公主患病,皇上无心上朝便直接让他们出宫了。
众人连连称奇,这甄璜对柔嫔万般宠爱,可也没有为此耽误过早朝,而如今却因为永庆公主生病了,推了早朝?
众人纷纷打听起这永庆公主是害了什么病?竟是可以让皇上寸步不离的守候。
得到的结果则是让人匪夷所思,唯一知情人也不过是说永庆公主陷于梦魇醒不过来。
众人皆是摸不着头脑,以为这永庆公主是为了重新获得皇帝的重视和宠爱有意为之。
只有叶子辰一人知晓内情,他心里微颤,想起之前在夔州那夜她嘶吼着喊着他的模样,他竟然冲动的想闯进泛偲馆里去看看她。
不知道陷入梦魇的她是否还会哭喊着他的名字?
想必是没有把,若是有,甄璜早已喊他去问话了。
他也谈不上自己是失落还是恍惚,身为外臣,他自然是不可能闯进后宫。
他回府之后,把自己锁在书房之中,突然提笔在纸上奋笔疾书,等他回过神来时,他才发现自己莫名其妙地写下了那首似诗似歌的长诗。
“好多年了,你一直在我的伤口上幽居........”
听时一知半解,却不知在什么时候牢记在心,他放下毛笔,负身站立在窗前,看着窗外的景色他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感叹不知何时开始,这天竟下起了绵绵细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