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奇,这夔州久经干旱,这蜀地却是洪水成灾,若是这两地能综合一番,百姓的日子也太平了。”
“先生说的有理。”
范小面朗声说道,手指在桌上似有若无的敲打了起来,一旁的小二把茶水和糕点放下以后便便匆匆离开。
她噙着笑,一双杏眼看着那说书先生,她自认为自己温和友善,却不知那说书先生被她略微傲慢的眼神看的有些局促不安。
她说:“如先生所说,这蜀地的洪水若是能解救夔州的旱灾,那便是再好不过的结果了。。”
这会在行云阁里的客人并不多,一楼大堂里三三两两的坐了几桌,加起来也不过十余人。
但是众人听到她的话以后,却是无情的嘲笑了一番。
“这夔州与蜀地相距数百公里,这洪水又不是大米,岂是哪里需要便能搬弄到哪里?”
“你这小公子,看着挺聪慧的,没想到想法这般跳脱天真。”
“这蜀地的洪水和夔州的旱灾若是如你所说的那般好解决,百姓又怎会困扰多年。”
“……”
范小面在众人的奚落下并没有什么感觉,她荣辱不惊的拿起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口清茶。
杯子和二楼隔间用的白瓷绿底不一样,这杯子是陶瓷的,透着褐红色的光泽,喝进嘴里,感觉清茶的香气都淡了几分。
那说书先生看她好似对他人的说辞置若罔闻,不禁拱手的问道:“这位公子可有什么好法子能解决这两地的灾情?”
看来这寻常的说书先生,好似还心怀天下苍生。
她故作思索的停顿了一下,在众人有些期待的瞩目下,她轻轻的耸肩摊手。
“我并没有什么好法子。”
“……”
众人嘘声四起,顿时觉得自己被这口出狂言的小白脸给耍了。
范小面咧嘴,狡黠的朝小金子眨了眨眼睛,俏皮的无声表示在场的人真蠢。
其实她没有什么好法子,有的只是笨办法,而在本文里她不是主角,所以她并打算在众目睽睽之下出风头。
戏耍一下他人就够她舒爽很久了。
那说书先生没有同他人一样觉得她无礼,他颇有文人风骨的遗憾的叹息道。
“这前有洪水,后有旱灾,这两地的百姓,怕是要流离失所了,届时各地的难民必定剧增,这太平盛世之下,又要埋下多少孤魂野鬼。”
他过于哀戚的语气让听客略微感慨,不过众人不过茶余饭后的听了一耳,转头与亲友交谈便会淡忘。
毕竟这灾难并未降临在自己身上,人总是缺乏悲悯和同情。
在大多数眼里,过好自己的太平日子,至于远处那怕尸横遍野,也有朝廷派兵收尸。
说书先生看着四周神色冷漠的众人,不免感到悲凉,他拿起自己的东西,起身刚想离开,却有人突然扔了块碎银子到桌前。
他微愣,抬眼望去,才发现是那位刚才夸赞他说的有理的小公子。
那小公子身子略微清瘦,明眸皓齿,既有女子的娇俏又有男子的潇洒。
他拿起桌上的银子,走过去拱手行礼,不卑不亢的说道:“多谢公子。”
范小面看他确实颇有风骨,觉得还挺有意思,便伸手邀请他一同入座。
那说书先生也不忸怩,没有推却便坐了下来,他不用招呼便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一饮而尽。
看来是说书太久了,口干舌燥。
他一连喝了两杯,而后觉得唇齿留香,他突然瞪大眼睛,好似有些吃惊举着茶杯说道:“这……这是翠山茶?”
翠山茶?
范小面对茶叶并没有了解,最多知道点铁观音,普洱毛尖之类的,这太监文里各种什么高雅的茶名她一无所知。
那怕偶尔喝了几杯觉得不错的清茶,她也不过是吧唧嘴回味了一些,不会有再多的动作。
这会看他这么震惊,心想着什么翠山茶难道很名贵?
她挑眉,反问道:“翠山茶很珍贵吗?”
说书先生一时语塞,这翠山茶是远在千里之外的翠暮山上采栽的高山茶叶,经过精心烘培,泡开以后碧绿清澈,入口回甘,留香持久,是这行云阁里每天仅供三份的茶叶。
而这有钱都喝不到的茶叶,现在却用一个寻常的茶壶装着,而且还用一个简陋的陶杯品着。
实在是暴殄天物,而且他还刚才牛饮了两杯,简直就是糟践了上好的茶叶。
他颇为扼腕的由给自己盏了一杯茶,而后先是凑到鼻尖嗅了嗅着沁人心脾的茶香,而后细细的品味了一番,终于好是惬意的舒了一口气。
范小面也没怪罪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她饶有兴趣的撑着下巴懒散的看着他好像品尝到什么陈年佳酿一般陶醉。
她抬脚在桌下提了提对面的小金子,嘴角上扬戏谑的调侃道:“小金子,这茶喝了,你可有品出什么来?”
小金子扫了一眼还在陶醉中尚未回味完毕的男子,有着嫌弃的轻摇头。
“这茶我没觉得有什么特别之处。”
作为跟着范小面吃香喝辣惯的小金子来说,这翠山茶比起她特供雪山萃还是差了一点意思。
而且这茶杯确实粗粝简陋了些。
说书先生听到这话,便觉得眼前二位公子非富即贵,这千金难求的翠山茶在他们看来不过寻常的茶水。
他这会觉得有些尴尬了,搞得自己很没见识一样。
他放下杯子,讪笑道:“让二位公子见笑了。”
“不碍事。”
范小面随意的摆了摆手,莞尔一笑。“我倒是觉得先生是个性情中人。”
“小公子谬赞了。”他谦虚的拱了拱手,带着羞赧的叹道:“在下在这行云阁说书已有数日,还是第一次遇到公子这般大方的听客。”
范小面心想他莫不是在说她是个人傻钱多的主?
她狐疑的问道:“行云阁里喝茶的都不是平头百姓,先生在此数日,又怎会一无所获?这银子也不过二两,难不成,这来来往往锦衣玉食的公子哥们那怕为了充下面子也不愿意给先生一点琐碎银子?”
说书先生轻叹了一口气。“都说天子脚下皆是皇亲贵胄,未曾想别说是皇亲贵胄,就是达官显宦,贵家子弟对如今外头苦不堪言的百姓也并不关心,往往在下刚起了个头,听客便觉得索然无味的转头与友人谈笑风生去了。”
“这说书的,难道不是应该说一些听客感兴趣关心的话题,例如什么风流韵事之类的?”
她轻笑的调侃,玩味的笑容看起来轻佻不正经。
那说书先生果真是刻板清高的读书人,他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清茶,义正言辞的说道:“如今这世道民不聊生,朝廷官员欺上瞒下的奴隶剥削百姓,这有些事情,若是在下不说,便真的无人知晓了。”
哦豁,没想到这小小的说书先生还是个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