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谈谈说说,半个时辰后,萧正方起身离开太守府,随罗士信去往他的府邸。
和大丫年余未见,萧正很是想念。
本来登基之时,大丫欲赶赴洛阳,这是哥哥一生中最辉煌、最风光的时刻,她又怎愿错过。
但却被萧正事先派人阻止了,一则孩子还小,历城至洛阳千里之遥,经不起长途颠簸。二则,也是萧正最为担心的,罗士信在齐郡没少杀人,祸不及妻儿的规矩不是谁都会遵守,保不齐就有睚眦必报者,敌在暗,我在明,千里之远,但有疏忽便可能酿成悲剧。
大丫虽不情愿,却也不愿拂了哥哥一番好意,便只能作罢。
萧正让张北带着熊二毛、綦景曜去他处歇息,他和罗士信迈步入府。
刚进府门,便见大丫抱着孩子迎了上来,只叫了一声,“哥——”便是泪如雨下,连先前想好的迎驾之礼也忘之脑后了。
萧正见妹妹真情流露,也是双眼湿润,却道:“都是当娘的人了,怎还是像孩子一样哭哭啼啼。”
大丫破涕而笑,擦擦眼泪道:“想你了嘛,家里都可还好?”
“好,都好。”说着,萧正伸手去抱大丫怀里的孩子,“来,你这小家伙可还记得舅舅。”
罗元三岁了,虎头虎脑的很是可爱,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好奇的看着萧正,见萧正来抱,急忙伸出小手抓住大丫衣袖。
萧正不管不顾,强抱到怀里,道:“你这臭小子,连舅舅也不认得了?”
罗元瘪着嘴似乎要哭,萧正笑道:“不能哭鼻子,你可是小小男子汉哦!”
说完,萧正忽觉怀中温热,抱起孩子查看,却是罗元尿了他一身。
萧正哈哈大笑,“你这臭小子,坏滴很!”
罗元也咧开小嘴呵呵笑着,萧正见状心下欢喜,狠狠亲了两口。
罗元不住躲避,却是咯咯笑个不停。
大丫忙上前接过孩子,道:“哥,你衣服都湿了,换一件吧,别着凉了。”
“无妨。”萧正将罗元递给大丫,“这么久没来看他,这小子对我有意见了。”
说着,萧正从腰间解下玉佩放到罗元怀中,“舅舅也没准备什么礼物,这个就送给你吧。”
大丫急道:“哥,这怎么行,太贵重了。”
萧正拍了拍大丫胳膊,“无论我身份如何变化,都是你亲哥哥,这是我亲外甥,怎谈的到贵重?以后不许这么说话。”
“哦。”大丫应了一声,知道哥哥不高兴了,不敢再推辞,但心里却是热乎乎的,昔年兄妹四人相依为命,感情亲厚无比,并未因身份和时间的因素有丝毫变化。
萧正很清楚,这是一个很讲究长幼尊卑的年代,但他却不想真的成为孤家寡人,那样的话,生活还有什么意思!
大丫抱着罗元,道:“哥,快进屋吧。”
萧正笑着点了点头。
众人进屋后,大丫和罗士信重新给萧正见礼,萧正摆手道:“算了算了,都是一家人,不要在意这些虚礼。”
落座后,大丫急切的询问着两个妹妹、嫂子、侄儿、侄女的近况,萧正耐心的回应着,兄妹两人聊的甚是欢喜。
时间缓缓而逝,日暮将至。
丫鬟仆妇陆续送上菜肴,大丫和罗士信请萧正入席。
萧正将罗元抱在身边,自己吃着,还不停的喂着罗元,这小家伙也渐渐和萧正熟络起来,变得活泼好动,房间里欢声笑语不断。
当晚,萧正便在罗士信府邸歇息。
翌日清晨,萧正和罗士信等人离开历城,启程赶往黄河岸边新柳军大营,大营扎在了祝阿县(注)城西,距离历城百余里,日暮时分方才到达。
第二天,一切准备就绪,新柳军誓师出征。
黄河波涛滚滚,奔腾咆哮,气势磅礴。
赵满亲自指挥船只搭建浮桥,新柳军士兵迅速忙碌起来。
诗经有云,“造舟为梁”,浮桥的历史极为悠久。
士兵们熟练的将铁锚缓缓沉入水中,船只停住后,用绳索将两艘首尾相连的船只牢牢固定住,再在船上用木板铺设桥面。
浮桥刚搭了不到一半,便见黄河对岸新柳军一名斥候疾驰而来,只见那斥候一边拼命抽打胯下战马,一边遥遥喊道:“敌袭!敌袭!”
话音未落,众人便见其身后不远处尘土飞扬,一支人马气势汹汹杀奔黄河岸边。
清河郡的高唐县距离黄河岸边直线距离不到六十里,所以新柳军对敌军来袭早有防备。
赵满主战船上响起了苍凉的号角声,其他战船靠近黄河北岸一侧纷纷竖起巨大的木盾,战船上士兵弓弩并举,巨大的床弩也蓄势待发。
新柳军斥候听见号角声,知道己方已做好迎敌准备,便迅速拐弯沿着黄河向下游跑去。
刘黑闼的军队大约一万人左右,旌旗招展,人喊马嘶,声势甚盛。
距离黄河岸边五百步远,领兵主将曹湛一勒坐骑,手中长矛一举,高喝道:“列队!”
战鼓隆隆,令旗挥舞,士兵们迅速整队。
盾牌手在前,弓箭手居中,抛石车在后,缓缓向岸边逼近。
待刘黑闼军队距离岸边三百步远,赵满在船上一声令下,新柳军率先发动进攻。
战船上,无数箭矢破空而去,巨大的箭簇也如流星般射向敌军。
刘黑闼军队士兵立刻停止前进,前排盾牌手蹲下身牢牢顶住盾牌,后面弓箭手、抛石车齐齐反击。
双方你来我往,便在这黄河岸边展开了远程战。
黄河奔腾的咆哮声、箭矢的破空声、士兵们的呐喊声......响彻云霄。
双方武器上的差距极为明显,新柳军的箭簇都是以精钢为锋、熟铁为羽,极为锋利厚重,如撕纸一般,轻轻松松穿透了敌军竖起的大盾,连带着将盾牌后面的士兵也钉在了地面上,有的士兵当场身死,有的却身受重伤,发出一阵阵绝望的惨叫。
曹湛所部将领急忙大吼,“不要慌,稳住!”
督战队更是严阵以待,但有怯战后退者便被当场格杀。
刘黑闼所部毕竟有着地利上的优势,短暂的混乱过后,便在将领的指挥下和新柳军展开了游斗。
注:祝阿,古县名,在今德州市齐河县中北部。